许靖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自顾自地说着:“我当时还嗔天星笑话我,我真没想到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更想不到会发生这种羞人的事。”
马如龙收拾起苦闷的心情,他已经想明白了,以后的事也只能合眼放步,听凭命运的安排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要尽情地快乐。说不定哪天,悬在头顶的命运之刃就会砍落下来,他笑道:“这一切我也没想到,怎么会发生呢?”
许靖雯忸怩一笑,嗔道:“你还有脸问,人家不过是想偷着亲近你一下,哪知道是把自己送进了老虎口里。”
马如龙笑道:“那你一定是亲错了,一口亲在老虎嘴上了。”许靖雯纵身扑到他身上,两手卡住他脖子,气道:“你还敢卖乖,什么老虎,我要把你打成老鼠。”
两人打闹了一阵,身下还真是头老虎,可惜只剩张虎皮了。马如龙躺在虎皮上,对身下的仁兄不禁有同病相怜之感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无法了的心愿,你说还有未了的心愿,都是什么?”她打闹累了,躺在马如龙身上歇息,忽然想了起来,心下暗道:“你甭想蒙混过关。”
马如龙便对她说了,下山时师傅命他做七件能让他满意的漂亮事儿,才许他在江湖自立。否则就得回山里随师傅修练一辈子。
马如龙道:“我师傅说只给我这一次机会,要么能让他满意,要么等他死了我才能出山。可若想把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学全了,我非得投胎转世几次才行。若说等师傅驾归道山,以他老人家修身养性的功夫,一定比我活得长,我只有珍惜这一次机会了,逃避是不可能的,我们能逃到一个皇上找不到的地方,但绝对逃不过师傅的手掌,他找不到的地方这世上还没有,上天入地都不成。”
许靖雯道:“那什么是能令他老人家满意的漂亮事呀?”马如龙苦笑道:“这就没准了,师傅满意时会派人送信给我。”许靖雯问:“期限是多久?”马如龙道:“十年。期限倒是足够,只是这世上的事能令他满意的太少了,扳倒凌峰倒是一件,可凌峰一百年里才出一个呀,而且下次我也不会那么幸运了。”
许靖雯来了兴致,问道:“你的武功真的比凌峰高?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这简直不敢想像。”
马如龙只好耐心跟她解释,他是稀里糊涂中一头撞死了凌峰,事后他自己分析,凌峰当时正全力攻击一掌,待发先是主子最爱的新月公主时,又全力收回,不但伤了自己,而且散了护身罡气,马如龙适时全力撞去,才得以一头撞中他毫无抵御能力的胸口要害,而当时凌峰的功力也仅有三成左右了。
马如龙为她分析后,又道:“我的武功肯定不如凌峰,究竟差多少也很难说,我在他手下顶多也就能毫发无伤地逃走而已,想取胜根本不可能。”他还是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事,只因许靖雯也是武林高手,而且是峨嵋掌门。
许靖雯听得神往不已,马如龙说得虽简单,那却是所有武林中人心神向往的一战,只因不知内情,更增添了种种神秘色彩,“若是当时我在旁边,该有多好啊。”她陶醉般的喃喃道:“心里又涌起对马如龙的无限崇拜之情。”
“所以在做完让师傅满意的七件事前,我还不能自由地决定自己的事。等我做完这七件事后,你如果还想与我逃离人世,过与世隔绝的生活,哪怕就是在这里,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马如龙真诚地道。
“可是十年哪!还有要做完七件不可能的事。”许靖雯不是叫,而是痛苦地呻吟着,不过,她很快又高兴了,“那么你答应我,每年都陪我到这里住些日子,这可不许反悔,十年以后的事那时再说吧。”
马如龙笑道:“一定,只要我还没被人家撵的像兔子似的满天下逃。”许靖雯皱眉道:“凌峰死后,大内也没有了不起的高手,你真的怕他们?”马如龙苦笑道:“我并不怕他们,但他们能毁了我的亲人,毁了我的朋友,这才是我最怕的,所以我一直混迹市井,连朋友都不交,就是为此。”
许靖雯心里也并不想马上和他逃到与世隔绝的地方,毕竟她是新任峨嵋掌门,武林中最辉煌的前程已展现在她脚下,她只是知道熊掌与鱼不可兼得,所以宁愿舍弃峨嵋掌门的崇高权位,心里却还有些患得患失的,而今她虽没完整地得到马如龙,却还能保有峨嵋掌门的身份,她也只能满足现状了,这毕竟要比断然舍弃一种要好些。
她还是有些想不通,蹙眉道:“皇上和公主也真是不讲道理,你为他们立了大功,他们非但不感激你,还如此狠毒地对付你。”
马如龙道:“爱与恨有时不是相隔一线之间,而是同一事物,就如同一枚铜板的两面,他们也很感激我,这就是爱的一面,我拒绝了。是我把这枚铜板翻了过来,他们要对付我,我也毫无怨言。”他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无意间与皇家结下终生难解的梁子,还结的有些莫名其妙。
叶玉凤在焦躁不安中又苦熬了两天,她心里不时有个声音响起,恶毒地嘲笑她:“人家早就远走高飞了,你只是无能,找不到人家,才傻子似地干等着,你就爽快承认自己无能吧。”
她一边与这种声音辩论、挣扎,一边还要装出震静自若的样子,好在她有纱巾遮面,最易暴露内心的眼睛和面部表面别人无法看到,而她出入时的举止一向是那么文雅庄重,甚至看上去飘飘若仙,她要时刻保持自己在教众心中的天人般的形象,这才能激发并保持教众对她的最虔诚的膜拜和最深层的畏惧。
两架子母连环弹已经拆完了,所有人都时刻保持待命状态,她知道再拖上几天,这种状态就会变得松弛怠懈,一旦有事,也很难迅速调整到临战状态,她焦躁之中又平添了几分忧虑。
她四处看了一圈,感到右手时不时有些痉挛,左眼皮也狂跳不已,连一向安安稳稳盘在她手臂上的金线王蛇似乎也感应到她的心情,变得蠢蠢欲动,她没想到自己倒要最先崩溃了,她长吸口气,镇住浮动的元神,一如既往地迈着流水般的步伐,保持着女神的姿态,在教众膜拜的眼神中回到了卧室,她急需一大壶又浓又酽的普洱茶。
一进卧室,她的神态全变了,如同断酒三日的酒鬼扑向酒壶般扑到桌前,抓起那壶凉茶咕咚咚倒进肚子里。
浓酽的茶水不知是振奋还是麻痹了她的神经,她的心倒是静下来了,这时才发现,桌上有一封折叠的信柬。
她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马如龙、许靖雯在张庄,下面没有署名,只有一朵金百合,不是画上的,而是用金片镶嵌、粘上去的。
她瞳孔立时都放大了,也射出一股奇异的光芒,然后她好像一名最虔诚的教徒,跪在地上,把那封信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又把信贴在脸上,最后她有些迟疑,仿佛怕亵渎了圣物般,把她鲜红的唇贴在金百合上。
“神啊,主啊,奴婢永远听从您的召唤。”她狂热而且迷乱地喃喃着。
过了一刻钟,她一阵风般冲出屋门,找到贾南图、苏无味,告诉他们马如龙在张庄,马上传齐人众,带上所有致命的武器,一定要在张庄解决马如龙。
贾南图、苏无味听得瞠目结舌,不知这消息来自何方,是否确实,但从她的语调中知道教主已处于最亢奋的状态中,这种时候,任何人对她的命令都不能有任何疑义。
一刻钟后,五毒教所有人马分成几路向城外赶去,一到城外,又聚合一处,杀气腾腾地扑向张庄。
彭千刀不顾花子明的禁令,派人悄悄把六位长老请到他的藏身处,一家管材店的后院,他知道花子明在城中布有眼线,就算被发现了,他也有借口:要向六位长老宣布帮主的命令。
这两天买管材的人很多,六位长老进出店里也不会引起别人注目。
彭千刀铁青着脸,让六位长老联想到他腰间那柄冷泉宝刀,彭千刀见人到齐了,便先宣布了帮主的严令,并且附加一句:“帮主是动真格的了,他说让我们提头来见,假如事情办不好,我们真的要砍脑壳了。”
第三位长老莫万里皱眉道:“帮主这也太过分了吧,我们身为长老,即便犯了大错,也要开香堂,由内外三堂堂主和众长老议罪定刑,帮主并没有定刑的权力,他虽是帮主,也不能说要我们的脑袋就要呀,他又不是皇上。”
第四位长老沙洲笑道:“这么多年了,我们做长老的,几曾坚持过自己的权利?还不是帮主想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什么,八大长老快成了帮主的跟屁虫了,临到人家想要我们脑袋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权利,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