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擦！
谷曦指尖轻捻着的干燥菊花，毫无预警的，在他小心翼翼的抚触下，碎落四散。他俊雅的脸上，微微愕然。
心中迅疾的闪过什么，离心口最近的那条伤痕，发热发胀，灼烧似的疼痛起来。
从来没有过，连呼吸，都觉得痛，他放缓呼吸的力道，可是胸口的疼痛却越发加剧，甚至不呼吸，都快要涨破般的疼痛。
空无一人的室内，他疼地弯下挺直的腰。
冷哪！好冷！楚国的天气，是有这么冷吗？还是人会发现冷的存在，是因为寒冷跟温暖是一体两面的，因为感受到那样温暖的存在，才会觉得如今是多么的凄清寒冷。
“公子，李爷来访。”
小厮在外头扬声唤着，好半晌室内却没有一点点动静。心中疑惑，正欲敲门而入。谷曦的声音温温淡淡的响起。
“请李爷进来吧！”
小厮迎着李园推开门，许久未见的李园，衣着上已经有了明显不同，有个身为贵妃的“妹妹”撑腰，又一举有孕，外头的人都议论纷纷，说这庶子不只是掌控李家，这下子更是咸鱼翻身鸡犬升天。
身分变成了皇亲国戚，以前不过是权臣，现在更是光环加身，他身上衣着的花纹是只有楚国皇室贵族绣上。
只是他的脸上变的更冷漠，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漫不经心，懒懒地微笑，用一种最亲切的方法把人隔在保护之外。
“恭喜李爷，听说皇后临盆在即，御医已经十有八九的确定腹中是太子，这下子楚国皇后的位置是您李家的掌中物了。”谷曦脸上漾着笑，刚刚的失常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点点痕迹。即使是李园亲自前来，也没有上前行礼，淡定自得地坐在位置上。
“是，的确是好消息。”李园哧笑一声，遣退了打算跟进的仆人。
房内被净空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两个人对视着，方才送上的茶白烟袅袅，但是没有人碰。
谷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这是自把李云送入宫中之后，李园第一次来会见自己。当时李云的出现肯定是让他一下子无所适从的慌了手脚，接着还一举成为贵妃。
光是那些繁杂的百官贵族，趋炎附势之人的拜访，就足以让他忙碌的转不过头来，同时他又是名义上“妹妹”的唯一直系亲人，楚王爱屋及乌，动不动就召他入宫小聚宴会。
这样的空档时间，也是事先料到，让他无法来妨碍自己。
即使他想要来兴师问罪，但是事情是接踵而来，才两个月，李云已经传出喜讯。恐怕道贺的人都要把李家的门槛踩平，楚王如此多年无子，现在只要是怀孕的妃子，就是有一半的机会当上皇后。
“是你策划一切的吧！”李园忽然开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一切来的太快，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可能会认为他李园不知道交上了怎样的好运，巴结他的，谄媚他的，私底下非议他的人，无以数计。
谷曦耸耸肩，没有否认，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时候还装傻简直是侮辱别人。
“在下以为李爷会喜欢这份大礼。”
“的确是让人惊喜的”大礼”，本公子可是第一次见到死人死而复生。”李园的语气中有着讽刺。
“调查过李家的谱系后，觉得李嫣嫣的身分是最好的选择，死的早，知道的人少，而且本家的人，在几年前李爷得势之后，几乎被清除殆尽，知道有这名女子的人，更是稀少。用不着担心身分被拆穿。”谷曦不疾不徐的解释，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完美地让人挑不出缺点。
这个身分，这条计谋确实完美，可是扮演的人错，便是全盘皆错。
“本公子好像要求的对象，并不是她。没想到鬼谷先生一点儿也不害怕自己的身分被昭告天下。”李园语带威胁，不是那名少女的话，就没有制衡眼前男子的最佳利器。
“不管如何，总还是要楚王喜欢才成，而且在下后来想想，您跟黄歇水火不容，与其跟他合作留下个把柄，不如都由您自己来更为妥当。”
谷曦四两拨千金，像是回答，可是又没有回答到。
“她在哪里？”李园几乎是低吼起来，敏感地察觉眼前男子的态度变了，他变的像是第一次见到时的样子，但是更高深莫测，他无助的绝的眼前似乎是一团黑暗，深不见底，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着。
“李爷问的是谁呢？您的”妹妹”，不正在宫内吗？”谷曦勾唇一笑，像是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眼底却是清冷一片。
“你明知道我在说谁，甭装傻了。”这样的对话，简直就像是猫逗老鼠，他正在一步一步凌迟着自己，而自己逃不出他的掌心。
谷曦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说呢？在她确定安稳之前，任何人都休想有机会动摇她。
那抹笑，让李园轰地一声领悟了，他还是在为那名女子着想，为了保护她，而用别的人去迷惑楚王，对自己下药。
大意，太大意了，自己怎么会忘记这件事情，他是鬼谷先生，他是天下知名的纵横家，各家君王都战战兢兢的谋士，自己以为抓到他的弱点，就洋洋得意，疏于防范了。而今，立场被颠倒了。
“先生真不怕本公子把你的身分……”
李园未完的话，停止在谷曦胸有成竹的微笑中。
“在下跟公子，心心相印，想必公子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在下，同时在下也并不希望上书楚王，望楚王验一验，如今的李家贵妃腹中孩儿，究竟是为什么会与她的“哥哥”血缘相合。”他的声音柔和，没有半分起伏，李园却觉得浑身血液都结冰。
这个男人好狠！
他把自己不着痕迹的拉上一条钢索，自己如果不维持这个恐怖的平衡，稍有不慎就会摔地粉身碎骨。
他抓稳了自己的心态，自己绝对不可能放弃现有的一切，不用玉石俱焚这种笨方法。
用一个毫无血缘的“妹妹”和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太子”紧紧的闭上自己的嘴。
这就是真正的鬼谷先生，名震天下，曾经培养出张仪和苏秦两人翻覆七国情势一族的族长。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他似乎不只有这些原因，自己能感受到，这背后，有一张缜密的网子，这个男人，正在织一张网，又细又密，大的自己看不到边界，这个庞大的网子，究竟打算抓住怎么样的东西？
“在下不过是想帮李爷实现李爷的愿望，现下李爷在楚国，不正是呼风唤雨的大王跟前红人？等到李贵妃腹内的孩子出生，更是荣升国舅。高枕无忧。”谷曦把茶杯送到唇边，抿了抿杯缘，却没有喝进半滴茶水。
“李爷这位大忙人与其来这边质问在下，不如趁现在多在贵族中走动走动，好把黄歇的势力给消减吧！”
谷曦说着，放回茶杯。
李园的脸庞僵了僵。
“你确定，嫣嫣的肚子内，会生出太子？”沉吟了下，终于还是选择一个最攸关自身利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