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打算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红小姐？”孙耀又急又快的接口了，李红小姐身分特殊，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够拒绝两方的婚约。
李红？谷曦的眼神闪了闪，那片火红一下眩惑了他的眼。
“我会取消婚约，这是我的问题，自然是要由我承担。”不该耽误一个女子的未来，她是一个好女孩，只是自己清楚地很，这对她并不公平，即使自己勉强娶了她。
她得到的，连一半的谷曦都不到，自己的心，自己的一切，都属于那名少女。
与那名少女之间，已经有了深刻入骨永远无法分清的关系，比所谓的结发夫妻更深，比所谓的歃血为盟更坚定。
此生注定，负她。
“您要取消婚约，您疯了吗？”孙耀不可思议地喊着，几乎可以想见李红小姐的反应，她的个性鲜明而激烈，得不到的东西，她是宁可毁了也不给人。
她会先毁了公子，在自杀的。
公子心中也清楚的，此举将要招致的，是李红小姐的报复。
“孙耀，从遇到她那天开始，理智对我而言似乎就成了一个遥远的名词。”谷曦回眸，俊美的彷佛艺术家雕刻出来的脸上，浮起一抹带着讽刺的微微苦笑。
“如果你已经不能接受，无法侍奉现在的我了，要离开我也不阻止。”谷曦对着低头始终不开口的孙耀说着。
跟着现下的他，的确不是一件明智的决定，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谷曦，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自己将来究竟要怎么下去，他的前方像是有个深沉地无底大洞，他多往前一步，就会跌落下去被吞没在黑暗中。
“公子！”孙耀惊喊着，吓地抬头，公子竟然要赶他走？他从小开始就跟公子形影不离，公子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如果他离开了公子，还有什么生存下去的意义？
公子器重自己，待自己简直就像是兄弟，他知道以一名下属而言，公子给自己的超出旁人太多。他今天，要赶自己走？
“这是为了你好。”人世间的缘分，分分合合来来去去，他从来不想去强求，不想去勉强，可笑地是一生唯一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是他无法强求的对象。
孙耀倏地双膝落地，碰地一声。
“你何苦……”谷曦看着，深深叹息。
“对于孙耀来说，公子就是孙耀的一切，如果离开了公子，孙耀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可言，如果公子不爱听这些话，孙耀以后不说就是，若是公子真的为孙耀好，请让下属留下来。”孙耀说地又急又快，一反常态，激动的神情和语气，再再说明他如今的情绪波动有多么大。
其实谷曦此举真正是为这名跟随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卫好，从李园的行为，她口中得到的消息，种种碎片拼凑起来，他心中隐隐约约有底了，虽然不是最坏，但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始终笼罩着，挥之不去。
“不管你走你留，我都不会强求，只是这条路走下去，连我都看不清前方的迷雾。”只要那名少女还存在一天，他就会永远追逐着她，哪怕前方是一片黑暗。
跟着自己这样的人，不会有出息的，孙耀既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头脑清晰冷静，他大可以去找寻一个新的主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那请让孙耀一起走。”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意离开公子的身边。
“你走或留，我都不勉强。”谷曦停了停，又续道。
“只是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你只会看我做出更多的傻事。”无可避免的。
“属下……”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怪她，能像支持我一般，帮助她。”谷曦意有所指，他在逼迫孙耀立下某种程度的承诺，自己最亲密信任的属下，个性他自然也摸地通透，他对于会危害自己的事情，向来是一马当先铲除。
但是他的个性也耿直，立下的誓言，绝对不会背叛。
而今自己为那名少女作出了不该做誓约，她在孙耀眼中，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放着不管，孙耀可能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
孙耀闻言，愕然地抬头，知道自己的心事在主子面前通透明白，无所遁形。他甚至先一步封住了自己的行动，为那名女子留了一条退路。
他了解公子，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并不只是如此，他的意思是，若是有一天他出事，要自己舍他也要保那女子平安。
如果自己答应了，公子之后该怎么办？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会希望你现在就离开。”那样子，对彼此都好，他不想看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跟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有任何一方出事。
而且，到那时候，他怕自己因为她出事，亲手断了这个他最信任下属的所有生路，这也是他所不愿意做的。
公子在逼他……
孙耀的唇轻轻颤抖了起来，很慢很慢地阖上，抿了几下，又张开。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他跪下去，弯腰把头磕在地上，用最卑微的姿态，匍伏在谷曦的脚前。
“公子之命，今后此生，孙耀永不忘记。”如果那是公子的愿望，她是公子的心，那自己也只能豁出去来保护她，如果她就是公子的弱点，那自己为了公子，更是要让她不得暴露在危险中一丝一毫。
如此这般，公子才能放心的前进，毫无后顾之忧。
谷曦没有回话，潇洒地一转身，继续往前走，在孙耀的视线中，逐渐消失在眼前灿灿地金光中。
形状优美的薄唇，泛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可是间中，却是含着微幽的苦涩。
偌大的室内，香炉燃着奇异的芬芳，浓地有点让人头晕目眩，以为这些烟雾形成了迷宫，把人围困在里头。
“三日之后，就启程回楚。”李园开口，朝正坐在桌子一端的谷曦说着。
房内的气味，彷佛随着他开口的同时，又浓郁了些。
“是的。”谷曦平静地回答着，没有一丝被命令的不悦。
李园见此，眼神反而冷冷地暗下来，他的反应出乎自己的意料太多，从一开始答应自己无理的条件，到现在可以随意对他呼来唤去，明明自己在这场棋局中得到大胜利，一切都照着他的计画走，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本只是希望利用那女子威胁他为自己做一两件事情，没想到得到的是他一生的效命，他应该要开心的，牺牲了一个不过从路上捡来的女孩，得到了闻名天下鬼谷先生的忠诚。
这笔买卖，怎么样都合算。
但是心中为什么隐隐约约总是有着挫败感，他明明赢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却始终有着空虚，使不上力。
是因为他的答案让他吃惊到今日吗？以为天下人都是算计的，是利益的，是为己的，这个想法从小到大从来没给人动摇过，所谓的仁义至爱什么的，不过是书中一些唬人的把戏，一些只有傻子才会去遵守的信条。
但是他竟然甘心成为这样的傻子？
只为了那名少女，无法理解，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再给自己一百次的机会，他最后仍然会选择不救。
“公子？”谷曦看完手中卷册，抬头见李园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诧异地挑起一边眉头，疑惑的问着。
啧！自己怎么会就这样出了神？李园暗暗心惊，对，就算他现在一脸似乎对自己忠诚纯良无害，说不定他这根本是拖延，权宜之计，只要把那女孩救走，就可能来反咬自己一口。
李园忽地像是醍醐灌顶，想通什么，没错，肯定是这样，他现在的温顺安和都只是在拖延，要等那女子好起来，他说顺服自己，肯定也不是真心的，说不定回到楚国，他在大王面前献媚几句。反而把自己的地位夺走。
越想越觉得可能是如此，李园幽幽的黑瞳中，又闪过冰冷鄙夷的光辉。
“没事。”
好啊！反正他李园也没怕过谁，要挑战自己，他就接受这个挑战，看自己技高一筹把他收为己用，毫无反抗之力。
“对了，关于楚国所有的王宫贵族名单，还有现下的状况，在下已经看完，略知一二。”谷曦温温地说着，把厚重的名单卷册放在桌上。
“你全看完了？”李园不可思议的盯住他，从王室直亲到支系贵族，各个封地的大小诸侯，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他竟然能够在三天内把名单全部看完，并且了解而今楚国现况？
“是的。”谷曦点点头，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如何得知现况？”没有自己讲解，有些楚国内部的权力制衡，都是牵扯到家族之间势力消长，不是看看名册听听最近的事件就能懂得。
谷曦闻言，微微一笑。
“在下把从楚庄王开头的历史卷册从齐国宫廷书库里头调阅出来，调查楚国各大家族彼此之间的兴衰，而后请公子的下属为在下讲述楚国目前的现况，近百年来发生的大小事件在下也这几天内调查过，应当是无遗漏。”他的神色自若，似乎不以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李园的眼神却更冷了，像是刚从雪国回来一般。
他优异的让人妒嫉，让人可恨，也让人更加不放心，有他助阵，既好也坏，俗话说的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招揽一个比自己聪明的奇才，恐怕是所有当权者的痛。
怕被取而代之，故有史以来，多少功臣名将死于非命。
没想到而今，他李园，竟然也尝到这种滋味。
“那么依你所见，你觉得回到楚国后，当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是现在还要用他，不能在此时翻脸，要杀他，也不是现在。
“依在下看，而今李公子您无法再楚国胜过春申君的原因，其一固然是因您时日尚短，根基未稳，春申君年少得志，有战国四大公子美名，已经纵横楚国三十馀年，现下自然是声势浩大稳如泰山。”
“哼！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个十年三十年的，才能跟那老头一较长短？这样的话，你这军师也未免太不济。”李园冷哼一声，出口就是讽刺。
谷曦受到如此无礼的对待，也不动怒，只是微勾下唇，续道。
“自然不会让公子等个十年三十年，虽说春申君根基稳当声势浩大，但是公子也是英雄出少年，比起当年的春申君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以李家的基底而言，未能说比春申君差上多少。”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