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自拔的受到床上女子的吸引，但李园心知肚明，为什么会有那种挫败感，为什么会这样的妒恨。
因为如果一生只能活一次，他李园，会为了自己而活。
“徐大夫，请您出去一下，本公子有事要跟先生说。”诡谲的气息蔓延开来，卷成一个黑色的螺旋，要把所有人都吞噬进去。
见情况不对，老大夫起身行礼，慢吞吞的踱了出去，活到这把年纪，他很清楚什么事情是不能听也不能碰，即使听见看见也要视而不闻，方是在这乱世之中保身之道。
门被轻轻的拉上，咿呀的一声。
室内忽然沉默了下来，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浓的化不开的薰香气息，这间中，似乎还有血的些微腥气。
连一丝风都没有，帐幔沉重的垂着，无力地彷佛像是垂死的挣扎。
谷曦走近床边，她好像瘦了些，当时仓卒一别，就没能再见到她。她的眼永远都是晶亮透灿的，像水，像镜，要让人无所遁形，但是发起性子又如同孩子，充满生命的热力，有时却又豪情奔放的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本来双颊还有些红润，这一受伤，让她失血而呈现着病态的苍白，分外的柔弱。
一定要带她走的，无论如何，要救她。
李园面对着门口，正好背对着床榻上的少女和谷曦。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在下听说，鬼谷先生从来不归附任何人的门下。”多少的王公贵族，各国之间捧着大笔的金银和高官厚禄，他却无所动摇，依然故我，像风一样自由来去，像云一样无所捕捉。
李园慢慢说着，一字一句，战国的历史，要从今天开始改写。
“是的，在下不习惯于束缚。”谷曦挺直了背，淡淡说着。视线却不离开床上的少女。
他向来不站何国何方，会帮助谁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对于他们这种纵横的谋士而言，这世代是越乱越好，他们才能生存，当世代平定，反而会因为过高的才智遭人妒嫉，功高震主，没能有好下场。
对于他而言，七国的平衡是必要的。
李园冷冷地逸出一丝冷笑。
“是吗？”那你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她是万中无一，但是人只能活一次，你会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在下希望请鬼谷先生和在下回到楚国，和在下一起让纷乱的楚国安定。永远留在楚国，为楚国效力，为在下所用。”如果这样，你会怎么做？
对于你们这种谋士而言，让某一国强大，是剥夺自己在其他国的生存机会。曾经依附了谁，就算换了主子，也得不到新任主子的信任，况且为一国牟利，肯定会伤害到别国的权益，树敌处处，如何生存。
如果你答应了这个条件，从今以后，七国之中，只有楚国能成为你的容身地。将要永远屈居我李园之下。
才智高绝如你，甘心吗？
谷曦浑身一震，平静的眸中浮现了波动，薄唇抿的更紧了。
没有料到，他会提出如斯条件，整个跨越了自己的底限，斩断了所有的退路。
“这在下实在难以从命，不知李公子可有别的愿望？”他垂下眼，流泉般好听的声音在房内流转着。
“复兴楚国，是李园毕生的志愿。”
这污浊不会只有沾惹在自己身上，要把他们也一起拖下水。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改变了，他在测试，测试他能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高高在上的鬼谷先生，你会拒绝我，保全自己的地位，还是答应我，为了救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孩。
他李园已经选择了，他要成名，他要荣光加身，就算不惜的牺牲一些东西也无所谓，就算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的不一样情愫也能成为算计的工具，在他的心中，连自己的感情都是可以牺牲的。
谷曦不在开口，房内更安静了，香料被燃烧时的哔剥声都可闻。
他该怎么选择，看见她一只露于被外的手，谷曦眼中盈满温柔，执起她的手就想要放回被中。
“不要走……”床上的少女却突然呓语起来，白皙的小手轻轻握住了谷曦的大掌，眉头紧皱，彷佛正梦见什么，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流下来。
谷曦乍然像是被雷电打中了，僵直在那儿，那下轻微无力的握紧，却比所有的神兵利器还要有力，像是有种电流，从她的身上传了过来，那最后的底限，自己的原则似乎一瞬间都变的微不足道了。
某种远古的香气一下包围了他，身不由己，自己，彷佛不是自己的了，他的手，他的脚，他的一切，都脱离了控制。
如果这辈子，只能活一次，你要怎么活？
李园就着窗口的缝隙，眯眼看向外头。犹豫这么久，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心中的厌恶似乎稍稍的消退。
平缓温静的气氛突然包围了整个室内，李园也觉得不对劲，倏地转身。谷曦，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俊雅的脸庞扬起一抹微笑，在少女床前，那抹笑彷佛要散发出月华的光芒。
“自今而后，我谷曦将长伴公子左右，不离不弃。”
我迷茫的站在一片白光中，不知何去何从，难道这是因为我要死了吗？
但是这种感觉又有点像是那天听见那声音时，只是那样想着，心就像又回想起那些无法克制的酸苦情绪。
雪白的长发乍现在我面前，飘飘然的背影，好像是那个我始终在追逐的背影，我忙奋力追了过去，每一下却都像是踏在棉花或者是云朵般松软的东西上，难以顺利前进。
“等一下！你到底是谁？”请你告诉我，我好迷惘，好害怕，你是不是就是另外一条龙？你是除了小雷以外的那个嬴政吗？我是该选你，还是选他，请至少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吗？
当我追到那人仅有五步之遥时，他转过身来了，茶褐色的眼眸盯着我。
他是……
“邹衍！你在我梦中干麻？”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一直在我梦中的人就是他吗？扰乱了现实还不够，连梦中都要侵占吗？
“你说反了，是你跑到我这儿来了。”邹衍撇撇唇，指尖轻划几下，上次我看见的那本金灿灿的书又浮现在半空中。
我跑到他那儿？这个全白的地方不是我的梦吗？我歪着头，看着四周，既然是别人他家，刚刚我还那样质问他还真不好意思，只好现在赶快装没事，观察附近。
“不过我没事，为什么会来到你这里？”明明这次没有瑟声了，况且我应该是已经中箭了，该乖乖躺在床上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活蹦乱跳的，我偷偷拉开领口看了一下，胸前的肌肤光滑如初，一点都看不出曾经被支箭狠狠贯穿。
难道这就是龙珠的特殊能力什么的，可以自我治愈？
“别想多了，那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是灵体。”邹衍看了我一眼，似乎读穿了我的想法，摇摇头又继续看自己手中的书。
灵体？什么意思，难道说我死了？
“我…我死了吗？”不过我什么选择都还没做出……
邹衍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我发现他脾气蛮大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其实总是偷偷生气，讨厌别人多嘴的那种长辈类型。
“如果你只是凡人的话，就会死。”他在那本书上点了几下，又翻过下一页。
唔？他的意思就是说我没死罗？
“为什么我没死？”终于要让我拥有一点神奇巫女之类的能力了吗？不知道这次复活以后我能不能拥有像他那样的读心能力或者是什么隔空移物之类。
“因为我不想收你。”邹衍一听，彷佛我又问了什么笨问题，话越发的简洁了。
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法力把她带到这个时代，如果他现在就收了她的魂，这不是让前功尽弃吗？
对哦！他这么一说，大司命主掌寿命，总是从上界俯瞰着地面，人们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他不收我的意思就等于以前二十一世纪说阎王不收的意思一样，表示我是死不了的。
是因为我还没做出选择吗？
“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问题？”我闷闷的开口，很随便的就在他旁边坐下了，反正地板软绵绵的比沙发还舒服，不坐地上要坐哪里，说到底最奇怪的就是他，好像坐在无形的椅子上一样，明明我看到只有一团白但是他却稳稳的维持着坐姿，活像现代表演的太空椅。
比起上一次的惊骇，我这次倒是镇定多了，也许上次因为是第一次碰见，还有素女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她的瑟声让我无法冷静，脑中闹纷纷的。
“有什么问题？”邹衍看也不看我，平静的问着，语调平缓毫无起伏到让我要以为我跟个机器人在说话。
“可以问你龙是谁吗？”至少给我一点提示，如果说什么特别的感应我几乎是没有，现在还有两个嬴政，他们就是这两条龙吗？
“这种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邹演说着，手下动作仍然没停。
“……”如果知道还用的着问你吗……
“你会比我们清楚的，不要犹豫，也不要怀疑。”龙珠跟龙彼此之间会吸引，她是龙珠，只需要照着自己天生的直觉前进，甚至不像他需要开天眼来寻找龙气，她也能在百万的芸芸众生中正确无误的找出龙的存在。
“可是你总是跟我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如果他都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就好，告诉我选谁就会天下太平，谁是龙，而哪一条龙又是真龙？
邹衍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龙珠之所以重要就是重要在此，普天之下，独一无二，天下无双，他虽然可以看的见龙气，可是他也不知道哪条龙才是真龙，只有龙珠才找的出来，只有在龙珠做出选择的那瞬间，他才可以知道那条龙是什么龙。
“为什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以为那本金书中什么都写了。
“天有天机，遑论天外有天。”邹衍一挥袖，那本书就像烟雾般消散在空中。只有彷佛金粉的亮点闪烁了一下，很快又隐没。
有些事情，也不是他的能力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