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有天?以前以为自己不过是普通人的时候,总会求神拜佛,期待能得到保佑,期待神明可以告诉我们些什么,以为神明是无所不能,而今神就在我面前,他却对我说天外有天?
如果真的天外有天,是什么样子?又是谁在主宰?
是不是那个声音?彷佛古老的回响。
“龙是天地诞生时,与之共生的神物,龙脉遍布这块土地,龙气为这块土地带来生机,甚至比起我来,龙是生存在这块土地上更悠久的古神。”即使祂们以不同的姿态现世,仍然是龙,不能不崇敬。
邹衍停了停,见我迷惑的眼,语气中有几分沉重。
“而我能给你的忠告,只希望你不要被眼前的事情所迷惑。”邹衍端正的坐着,凡人往往迷惑于眼前的事物,虽然她身为龙珠,她也不过区区凡胎肉身,肉眼何能看透滚滚红尘。
若是龙珠不是因为如此,何来历史上如此多错误而暴虐的逆龙出世?
“我被什么迷惑了?”难道我已经做错了什么?我着急着追问着,邹衍却静默下来定定的看着我。
旋即我发现,有道金光包围住我,把我重重的往后拉,邹衍在我的视线中变的越来越小。
是他要把我送回去了吗?
等一下,我不要,我还不想走,为什么我会成为龙珠?上一任的龙珠又是什么人?我是她的投胎转世吗?她上一世错选了谁?小雷究竟是不是龙?
请告诉我……
我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拉力变的更强了,转眼间我就觉得眼前一片金光,失去了意识。
邹衍仍然坐在原地,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皱起的眉头,彷佛忧心。
“怎么?她竟然让您如此的担心?”软柔诱惑的嗓音突兀的插入,几片粉色的花瓣凭空落在纯白的地上。随着花瓣,揉合着艳丽和清灵纤细的女子浮现在半空中,琥珀色的眼眸闪着流金般的光辉。
竟然能让出名闭口是金的大司命多说了话,不只是因为她是特地从别的时空中带回来的,应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她太心软。”邹衍叹了口气,无法挥去心中不详的预感。他向来什么事情都了然于心握于指掌,就只有这件事情他偏偏使不上力,真的要把这么艰钜的任务只托付在一个凡胎的少女身上吗?
“心软,慈悲,这不是历代龙珠的天性?何需如此紧张?”女萝漂浮在空中,身上的丝带也无风自浮着,几朵花儿绕着她打转。
“坏就坏在这里,从素女的瑟声就可以知道,她受到的影响太大。”她可能会被这种心软影响,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龙珠的慈悲,是要逼它们做出选择,无法见死不救,但是如果太过慈悲,慌乱于急着结束乱世,就很有可能做出错误的选择。
“只希望不要犯下和上一任同样的错误……”女萝彷佛叹息着,柔柔说着。
呜……好疼,胸口,背上,都像是被火辣辣的烧着,每一下呼吸都是疼,疼的让我想放弃呼吸算了,死了,也许轻松些。
但是每次我这么一想,就会有人紧握着我的手,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着话,那种心安的体温和气息,虽然有时候会被逼着灌进苦药,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一点一滴用他的气息浸透我,虽然温柔,却也强势的不允许我把呼吸停下。
在那个温度和气息的陪伴下,胸口和背上的伤口似乎也逐渐的不再疼痛。
那会是谁?是妈妈?是爸爸吗?
但是好像又不像,是更亲近的感觉,被他的气息包裹起来,就像是灵魂锲合的存在。
这样说好像很傻,只能说好心安,好平静,让我好想睡,能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
“她怎么始终没有醒来?”
细碎的声音穿透了笼罩我的沉重黑暗,像是曙光般,但是我睡的正舒服,就像是被包裹在膜中,蜷曲着身子,想要找个更让自己舒适的方式。
“这也算是奇迹了,这位姑娘,不过照理说她应该要醒了……”苍老的声音带着疑惑说着,怎么会一睡不醒呢?
“不如老夫再下几帖方子吧!也许是因为姑娘失血过多身子太虚,现下需要充足的休息好补充流失的体力。老夫开些滋养的方子看看能不能让姑娘提早醒来。”
“那么有请大夫了。”谷曦勾起一抹笑,有礼的回道。他坐在少女的床边,看起来似乎苍白消瘦了些,但是仍不减他那萧飒俊雅的丰姿,一只手紧紧和她相握,空出的一只手也没闲着,替她拨开颊旁的发丝。
她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粉色的唇呈现出润泽的光彩,脸上也有了血色,她的发因为他每日的细心梳理,柔细不纠结的散在枕上。
老大夫看着这一幕,心下唏嘘,说是这世间千金易得,有情人难寻,没想到在这一把年纪了,还能亲眼做个见证。
“请公子跟老夫到药房,老夫要为您解释一下药方和药性,有些特别需要注意的,避免吵到姑娘,我们俩换个地方说话也方便点。”老大夫提起药箱,又回头说着。
“好的。”谷曦点点头,放开她的手,也许是因为天气乍暖忽凉,这白天还是有些热的,盖上薄被却也让她额头有些发汗,但不盖又怕齐国风大容易着凉。
取来一旁的帕子,拧过后细细替她擦去额上的细汗。动作纯熟自然,像是做过了无数遍。
为什么那种温暖不见了,本来安稳在黑暗中的我惶然了,我的手被放开了,那个人要去哪?他不见了吗?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从那天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半月,但是她始终昏迷不醒,明明伤口已经愈合许多,她的脸色也明显好看起来,却始终不见她转醒的迹象,看起来睡的好熟好甜,让他也不忍心叫醒她。
即使他担心到快要发狂,仍然强力的抑制着。
能不能在睁开眼看看自己,为了这一眼,要他付出什么都甘愿了
“公子?”大夫已经行至门前,发现谷曦仍坐在床前呆看着,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只能心下无奈,他也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就来。”谷曦应声着,正欲站起身,却又整个人僵在原地。
“公子?怎么了?”外头的孙耀也嗅到不对劲的气氛,探进头来,若不是公子坚持一切都要自己照料,否则其实他是可以代劳的。
纤细的手不知何时抬起,捉住了谷曦青衣的一角,力量微弱的恐怕连蚂蚁都捏不死,对谷曦来说却像是被人在心口处重重的揍上一拳的有力。
“不要……走……”轻细的嗓音,在室内响起,彷佛风声蚊蚋,但是谷曦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不管你是谁,拜托你,请你不要走。我彷佛泅泳在黑油中,黏腻浓稠无法移动,又像是雾,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那只手,那个温度,气息,怀抱。
最终破水而出,撑开像是被灌了千斤水泥的眼皮,映着阳光,模糊的面容缓缓出现在我狭窄的视野里。
她醒了?谷曦转过身来,眼中闪着幽幽的水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少女像是初生的小鹿,不能适应周遭的光亮,先是半开眼儿,接着又闭上,重复了好几次,才慢慢睁开迷蒙的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谷曦?怎么会是他?这里是哪里?小雷他们……
“我……”我想问些什么,开口的话语却是干哑吓人,我究竟睡了多久,喉咙竟然干成这样,一想说话就忍不住干咳。
“你等等,先别说话。”谷曦赶忙制止她的行动,取过帕子自水壶中倒了些清水濡湿,才贴在她的唇上,用最温和的方式让她缺水而干渴的喉咙舒服点。
唔…我闭上眼,水有点凉,但是沾在帕子上又不会那么冷冽,温度舒适的要让我叹息,刚刚那下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四肢无力,甚至连想动一下都做不到。
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病美人到这种地步,中国美女中我最不欣赏的可就是西施呢!
“好点吗?”见帕子上的水慢慢的润泽了她的唇,谷曦拿开帕子柔声问着。
我不想开口说话,只能以点头来回答,意识似乎还有一点半梦半醒,好奇怪的感觉,我明明好像刚从那团金光中离开,但是现在一醒来却觉得我彷佛沉睡再黑暗中很久,中间的时间差仍然调适不过来。
话虽如此,我却没有睡意了,也许是睡太久,会不会我像那些被车撞而沉睡的人一样,一觉醒来发现已经过了二三十年人事全非?
不过我一下又打断我自己的想法,谷曦看起来没差多少,应该没有这么夸张吧!
“会饿吗?想不想吃些东西?”老大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走出门去了,是内只剩他们两人,谷曦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关切的问着,漾着水光的眸中有着无尽的欣喜和包容。
我的脑中思绪忽然中断,一片空白。在对上他的眼的瞬间,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从未认识过这位先生。
曾经那样绝对的说着,而今醒来却又跟他共处一室,也许他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了,毕竟那个晚上事情绝对闹的不小,他憔悴很多,是因为照顾受伤中的我吗?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拿什么脸来面对他,也许我曾经的臆测和对他的怀疑都是误解。
他明明是那样渴盼着见到小草,可是我却因为自己的胆怯,自己的害怕退缩,不敢面对那种陌生的感情,还有心中滋生的怀疑,这一切都像是毒药,摧毁了当时的我。
让我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这里不是我的房间,紫坛木的桌椅,靠东的墙上有扇雕花的圆窗,阳光正好从那儿照进来,床正好位于阳光照进来的方位,看来长辈说太阳晒屁股这句话果真不假,不过我也搞不懂古人何苦把房间方位摆成这样,自己不会睡到觉得像在烤人肉吗?
是他的房间吧!我甚至没有一点怀疑,即使我从来没有来过,但是这儿就是充满了谷曦的气息,从桌上喝到一半的茶水,茶杯的摆放角度,床边柜子上放着一卷未看完的卷册。
一再再的充满着他的气息,从这些小东西中彷佛可以看见他的日常生活言行举止,连日常生活都能在平凡中活出属于他自己的自在,不流于俗。
“怎么了?”谷曦看见少女恍若出神般,呆呆看着自己,关切的往前倾身了些,这些日子以来的习惯动作,让他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下却结实的让我吓着了,这种感觉,这种熟悉的温度,这种气息,是他,就是他。
那个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始终不放弃我,不愿让我停止呼吸的人,用温柔的语气一次次鼓励我的人。
就是谷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