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比较过您两方的差别后,发现一个最重要的致命点,就是比起春申君来,您在楚王身边的影响力大大不及他。”
李园眯起眼,没有答话,仔细思索起谷曦话中的涵义。
“春申君自年少时即陪伴在如今的楚王身边,可以说是跟楚王一同成长,而后又有护国战功,自然楚王对他加倍器重。”谷曦说着,眼中滑过一丝浅浅的蓝光。
“你认为现在不应该对春申君下手?而是直接朝主上?”他也不是没想过这条路,可惜苦无良方,也想过要暗杀春申君黄歇,无奈他情势比人强,出入又有大批高手护卫,加上深得楚王宠爱,他如果死了,楚王绝对不会不闻不问。
“是的,虽然确切的方法在下还没有定案,不过在下认为,现下增进公子与楚王的亲密度,是与春申君一争长短的最重要一环。”
李园沉吟了下,脸色数变,他的确才智高绝,甚至要到了让人惶恐害怕的地步,但他分析的切中核心,并不是信口开河。
“鬼谷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李园唇一勾,慵懒地一笑,像是有种魔魅的光辉自他眼中流淌而过。
谷曦笑而不答,彷佛这种赞美的话,对他而言不过是吃饭喝水般平常。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在下想要先行告退。”谷曦一心惦记着家中的某人,恨不得胁下生翼马上飞回府去。
李园有些诧异,会面好些次,但他从来都是不慌不忙,闲适的有时比他这主人还自在,以为他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
但是他今天竟然感觉有些浮躁,更应该说是……欣喜?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在明眼人眼中一目了然,他像是期待什么,甚至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着?鬼谷先生急于回府,难道是府中有何人在为你等门?”李园调侃的话一说出口,脸色却揪然一变,他应该知道的,能够如此影响他的人,普天之下,何出其二?
既然被一语道破,谷曦也不欲盖弥彰的遮掩,只是脸上笑意更明显了些,轻轻点头。
李园骤然觉得胸前生闷,好似有人在自己心口狠狠揍上一拳,连呼吸都滞了滞。
“她……好了?”从送走她那天,就刻意不去听,不去知道她的任何消息,表面上似乎是说已经利用完的棋子,没有再去在意的必要,但是他自己心知肚明,他是有点惧怕的,如果听见她香消玉殒的消息。
也许他会有一点点难过,毕竟自己也是曾经喜爱过她,曾经也有动过真把她娶进门的念头。这是她的魔力,吸引众人,自己也是不由自主的一个。所以如果她死了,多少也有些悼念之意。
而今她没死,自然是该高兴的,现下李园却打从心底觉得有把黑色的冷火烧了起来,想着她等等就要与眼前的男子一起共进晚膳,他们应该是相认了吧?是不是久别重逢,亲密的分不开,想她甜笑着倒在他的怀中。
他是不是也曾,看过她白皙纤细的身子。
想到这,他突地恨了起来,几乎要把下唇都咬出血,既然如此,不如当日他应该亲手了结了她,恨不得她当时就死了干净。
“虽然还有微恙,不过现下已无大碍。”看她今天又蹦又跳还奔跑,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一思及她,谷曦就忍不住松懈防备,俊美的脸上出现一丝暖意。
是吗?他现在倒希望她当初就一箭穿心。李园举杯就唇,试图用喝茶的动作掩饰他阴騺的眼神。
“是吗?那本公子可就要祝你们接下来平平安安,可不要又有这种意外。”话语自然的滑出李园的口,彷佛没有一点迟疑,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句话都像是从齿缝挤出来的。
“谢公子。”谷曦拱手答礼。
“好了,本公子累了,先生既然家中有美人等待,本公子也不做煞风景的人,早些回去吧!”李园放下茶杯,朝谷曦说道,虽然笑着,却没能到达眼底。
“是,谢公子。”谷曦扬声应着,明明只是平常的回答,李园却觉得他的话语比平时响亮清扬许多,在他的耳中该死地回荡着。
这是在跟自己示威吗?
在谷曦退出许久,李园仍然僵直地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阴冷。
“小姐,请不要在这儿闹事了。”李云手插腰,动作不雅,但是她做起来偏偏有种行云流水的娴雅。
皎白无暇的脸上有着薄薄的红晕,有些气恼的鼓起腮帮子,瞪着正在躺椅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自认为是一条无尾熊的某少女。
“我躺在这儿又碍着什么事情……”少女可怜兮兮地抬头,眼中水汪汪的好不无辜。
从古稀一出门开始,她们就走来走去搬动东西看起来一脸要大扫除的样子,而我这个今天早上还被娇贵对待的伤患竟然被赶来赶去,方才我还躺在床上赖床,就被个脸臭臭的侍女喊着借过,把我赶下床棉被卷一卷整个铺盖都拿走。
接着我溜到旁边的大椅上,没一会儿又一个小厮跑过来一脸抱歉,满口失礼的把我的椅子扛走,我莫名其妙的发现房间正在被清空,但没半个人跟我说要做什么。
而我正像是因为全球暖化北极冰块溶化而无地栖身的北极熊,可怜地只能在我剩下的些微浮冰上走来走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软躺椅,现在李云又来赶我。
“妾身们正忙于大扫除,小姐您一直在这房内晃过来晃过去,妨碍妾身们。”
“没事干麻大扫除呢?房间太干净也会容易生病阿……”少女喃喃回嘴着,二十一世纪都有教,人要是都待在太干净的地方对于细菌没有抵抗力,这样反而容易生病,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就是来的嘛……
“您说什么傻话,房间不干净怎么住人呢?快些让开。”李云说着,边动手收拾起软椅上被某少女丢地七零八乱的卷册,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难相信一个女子家可以如此不修边幅,虽然说不是杂乱无章,但她老是喜欢把看过的书卷往床上椅上堆,宁可睡在一堆卷策中,也不收拾收拾。
这点习惯可让她伤透脑筋。而且今晚公子要来跟小姐用膳,这房间现下的状况自然是要打理一下,就算公子不明说,她也看的出来公子是欣喜若狂的,只是他那人内敛,有话有心事总往里头藏。
但如果他不在乎,他就不可能几乎舍去自己半条命,救了小姐。还不准她们透露只字片语。
“呜呜呜……小云儿你好狠心……”某少女假意哭着,却快速被识破,李云手起人落,她只好被逼地不得不下了软椅。
“那我现在要去哪里?”病人还能去哪里?你们把我赶来赶去……
“您开心去那儿就去那儿玩,但是不要走太远,也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食物不要乱吃,东西不要乱买。”李云长串流畅地说着,边仔细的把软椅上的垫子打松,预备等等拿到户外晒晒。
“什么要求,我又不是国小一二年级……”我嘟嘟嚷嚷,说成这样,好像我跟个幼儿一样毫无判断能力,什么叫做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这简直就跟我的国小老师说的话一样。
“好好,您可行行好,别挡着路。”李云开口着,边指挥仆人把一些柜子搬动,好让侍女们便于打扫。
可恶!大家都这样对我,某少女一阵悲从中来,索性演出日本卡通中常态情节背影灰暗化顺道躲在门边种蘑菇。
但是她身旁的门口人们进进出出,早已习惯少女不按牌理出牌的怪行为,没人去多关注一眼。
“哦哦!你们都不管我,我就这样到老死好了,就不要管我……”把自己想像成悲剧女主角的某少女,一屁股坐在软软的地毯上,用一双天下人皆负我的神情瞪着来往的仆人们。
“怎么着?自己坐在这儿?”谷曦刚巧从李园府中回来,马车才一停下就直奔这里,看见的情形却不由得让他想要发笑。
所有的仆人侍女们忙于打扫进进出出的,而她这个可说是主子的人竟然被人晾在一边乏人问津,还一脸哀怨的神情。
“谷曦!”少女脸上乍现阳光,彷佛看到救星,霍地站起,伸着两条臂膀就朝正从青石子路上走来的谷曦飞奔而去,像只小雀儿一般投入他的怀抱。
谷曦一下接个满怀,心中乍然涌起满足的热流,好柔软,好温暖,以为自己拥抱在怀中的是个太阳,却不会灼伤自己,照亮了自己的心,让他的心口暖洋洋的。
“谷曦,你听我说……”一见他,就觉得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我忙不迭地抱怨李云她们的恶行,把我赶来赶去,让我好不可怜。
谷曦看着少女时而义愤填膺挥着她的小拳头,时而一脸幽怨的可怜样,世界上的声音好像一瞬间退地好远好远,他的眼光放的好柔,旁人说什么,都听不清了,眼中只能看到她一个。
“……就是这样,谷曦?”有没有在听啊?亏本姑娘说地这么辛苦。
“嗯?在听着呢!”谷曦回神,浅浅一笑,拉过她的手,朝院落的反方向踱去。宠爱的态度溢于言表。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在他看来她不过是意思意思地抱怨了下,他从来没看过有仆人侍女胆敢如此无视主子的存在,可见她多宠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让她们都不害怕她,无法无天了起来。
简直就是一家亲,分不清谁是下人谁是主子。
“然后阿……”见谷曦有反应,少女又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好久没人可以让我这样畅所欲言了,多久以来讲话都战战兢兢,跟那只李狐狸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讲话都要小心,怕给他抓着把柄把我扫地出门或者喀喳。
这也许就是她的魔力吧!会把周围的人拉近自己身边,围绕着她这个中心点旋转而不自觉,一再再的破坏着周遭的所有规矩而不自知。
谷曦带着少女漫步,少女忙着吱吱喳喳像只小麻雀般说个不停,谷曦倒是少言,只是侧着脸微笑倾听,偶尔轻应两声,穿过了落叶重重的石子路。
“然后她们就把我赶下……咦咦!那是什么?”少女说着说着,忽然惊奇地睁大眼,彷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