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她刚刚对于下人如此宽宏大度的态度让曦欣赏？那她也可以，只要是曦的希望，她可以努力成为最贤慧良德的女人，她会收敛起所有的骄气傲焰，博得一个最好最好的名声。
就连仅仅有一面之缘黄歇，都想要把她拱上后座。她究竟迷人的地方在哪里？
“甚至，幸运到，大难不死。”李红说着，指尖立刻传来一道热流，刺痛直直钻进我的心底。我甚至奇异的感觉李红的指尖，比这刚热水还要烫，相较起来，水竟然有些温冷，莫不是水凉了？
可是我也没多幸运，以前如此乖巧善良公车让座路边扶老婆婆过马路，可是还是莫名其妙摔到战国来，人家穿越变成王妃巫女什么的，可以呼风唤雨穿云裂石出神入化，我呢？只拥有一些幻听幻视的能力，无法控制悲伤的情绪。
还说我是一颗龙珠？好歹人家贾宝玉也是块美玉，为什么我只是烂石头？我心中有些不满地回嘴，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这个疤，就只差心口那么一点，李红的手，突然热地像块烙铁烙在肌肤上。
“李红……这样疼……”我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疼，又热又痛，结痂的伤口像要被撕裂开，想要拉开她的手，她却动也不动，反而反手在水中捉住我的腕，一下我的手好像被烧红的手镯套住。
就差那么一点，可是她，偏生没死。
“他的血，是什么感觉？”李红低声说着，虽然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少女，却又不像望着她，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只是抛出一个问句，问着一个不存在这里的人。
谷公子，当时舍去了几乎一半的血救她的命，连他自己，都几度垂危。
“小姐的状况恐怕是没办法了……”大夫沉着脸，看着止不住的血不停漫流，压上去的白布巾一下就染红。那支箭透体而入，让她因伤口引发高烧不起，昏迷而苍白，箭如果拔了，最危险的就是怕伤口太靠近心脉，流血不止，虽然可以输血救急，可人力有限，不可能无限制供应。
不拔，会因为箭头上的金属毒素以及伤口引起的高烧，伤口本身的化脓腐烂，顶多让她迟几天，终归一死。以现代的科学来说，最有可能死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破伤风，没有抗生素的战国，自然是把这些归类为金属的毒素。
迟些拔？更糟糕，这种手术要越快越好，慢了，皮肉会复合在箭上，到时候拔出来更是必死无疑。
谷曦的两手都被厚厚的白布绷带裹着，从手术一开始，他就坐在一旁，端进的清水，出去都是血红的，两手手腕都割破，因为一下流失大量血液，他的指尖末端和脸色，都惨白的如同玉石。
“你是什么意思？”即使脑中有一点晕眩，他仍然勉力撑着，沉沉地问着大夫。
“小姐仍然出血不止，而您已经到极限了吧？如果再这样下去，连您自己都会有危险。”就算用齐国密传的方式输血给这位姑娘，可是出血不止，连他们也都束手无策。
这样下去不只是这位姑娘，连先生都会没命。
“要多少血，这边都有。”谷曦吸口气，打开缠紧的白布，好几道刀痕交错在上头，手起就刀落。上头立刻又新添一道伤口。
可是血却没有意料中那般急急奔流，反而涓涓滴滴滑进手下的铜盆中。
“老夫早说您这样子吃不消……”老大夫没有一点意外，叹息着摇头，人的血量也是有限，他已经输这么多血给这位姑娘，身子处于贫血状态，就算割开新的伤口，血也没办法流出这么多。
“您还是放弃吧！”犯不着为了一个人，把命都赔上了，他当大夫，能多救一个人就是多救一个人，为了救一个人而赔上别的人命，不值哪！
况且眼前的公子年纪轻轻，如此风神俊美谦和有礼，又何必单恋一支花，将来总会找到更好的，为了一个小姑娘把命赔上，何苦呢？老大夫摇着头，试图以过来人的身分劝谏谷曦。
“还要多少才够？”谷曦不答，眼眸却像异国的宝石般闪亮，嵌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让他看起来简直像尊大里石雕像。
“老夫认为……”还是不要勉强……
“闭嘴。”谷曦轻声说着，没有一点威胁，没有一点怒吼，就只是淡淡的，却让人毛骨耸然，其实当一个人情绪到达顶点，反而不是愤怒，不是伤痛，而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望。
“如果你再说一次，我就杀了你。”他抬起头，眼狂暴的海浪，深深的灰蓝，。老大夫从来没看过这种眼，惊呼着倒抽口气。
一时间，竟然无语，暴虐的血腥气扩散，让人有置身于战场的幻觉。
“我问你，还需要多少？”谷曦眯起眼，质问着老大夫。
“至少还需要这盆一半的量……”好可怕，就算是一半脚已经跨进了棺材的自己，也未曾这样恐惧死亡，他就像是地狱中来的恶鬼。比起李园，更是嗜血残暴，只是他是为了某个人。
某个，超过自己生命重量的人。
手腕上的血，发白的指尖，鲜血开始变地涓涓滴滴，谷曦面无表情的看着，彷佛那是别人的手腕，那是别人的血，他感觉不到逐渐无力的四肢，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步下降的体温。
恐怕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什么叫做没办法？如果这是命，那他要逆天抗命，如果有阎王，他也要下黄泉去讨人。
“这样是不够的……”老大夫看着谷曦的视线，纵然害怕，可身为一个医者，他仍然用自己的专业做出判断。
“那么，这里就够了。”谷曦手中银光一扬，落下的地方却不是手腕，暖热的鲜血一下喷洒而出。
“公子！”那声叫地凄楚，孙耀双目欲裂。
连老大夫都看傻眼。疯子，这个外表温文优雅的公子，不折不扣的是个疯子。
他竟然挑选离心脉最近的血管一划而下。
血又急又快，很快的就盛满盆中，谷曦的意识也逐渐昏茫，在他眼前即将被黑暗全部笼罩之前，他紧紧捉住了孙耀的手。同时抬起一只无力的手，指着床上昏迷的少女。
“看好她，替我看好她……既然她不回来，那么……”我便去黑暗中寻她，她如果身陷在黑暗中，那么不顾一切也要带出她来。话未竟，谷曦竟然头一歪，昏死在孙耀怀中。
“公子！”孙耀吼着，可是沉进黑暗中的谷曦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要去寻找她，他的灵魂，他生命中的光，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圆满。
所有人，都为这一幕震撼着，不能自己。
老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痴心人。
这教她如何不愤怒？所以那名大夫，而今已经提早含笑九泉，反正他也活的够本，做些自己不该做的事情，就该死。
他愿意赌上自己的命，换取她的生机。可是对自己，就连一点点的温言软语都没有，他好专情，专情的可恶，他好绝情，绝情的让人愤恨。就算是一点虚言欺骗也好，可是他不愿意。
也许这是谷曦的温柔，他不希望给自己一个空想，虽然残忍，可也是一种伤痛过后的祝福。
只是他能一辈子痴心一个人，为什么就不懂自己的心，爱他，永远无法解释，从看到他的第一天，第一眼，就注定为他沦陷，纠缠丝结，也许因为他是第一个没有躲开自己的人，曾经被说是妖孽，只能躲藏在角落的自己。他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那道晨曦，混合着尊敬，崇敬，占有，以及一种疯狂的热爱。
从他拒绝自己那天开始，她的白天就不再来。
所以，要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作为报复，要让他痛心，要让他心碎欲裂，要让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接着，再让他带着对自己的愤恨死去，这样占满他心口的就是自己，不是眼前的少女。
“谁的血？”我瞪大眼，什么意思，她这样说的同时，我的心脏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体内像是有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在流动。
“你知道吗？他……要把你送进宫内呢！”李红忽地甜蜜微笑起来，手指抽回来，微微湿漉的手指卷着自己的发，像是某种孩子的游戏。
“我？送进宫？”李红在说什么？她是不是喝酒了，胡言乱语的？
“唉呀！没人告诉你吗？上次你表现的实在太好，太优秀，教楚王给看上，为了他的地位……”她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呵！你把她保护的太好，但是没有注意到吧！就是这样，才能够埋进怀疑的种子。
“小姐！”娇软的嗓音，平常总是带点责备和无可奈何，此时此刻，却像是响雷，打断了两人的独处。
李云站在两人五步之遥，双眸闪闪发光，脸儿有些通红。有些着急，有些怒意，还有着更多的不安。
“奴家的茹可小姐正在沐浴，请您先行回避。”李云的语气好强硬，一反常态。
一个奴婢，胆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不过一个下仆，竟敢如此跟本小姐说话？”李红懒洋洋地说着，没有透出半点话被打断的不悦，可是语气却幽柔的让人心寒。
“妾身不敢，妾身不过踩着一个理字，他人沐浴擅闯入内，怎样都不是一个合宜的行为。”李云说着，很坚持的不肯让开。
“不怕我杀了你？”李红呵笑，妩媚至极。
“就算这样奴家也不会让步。”面对这样的李红，李云的态度更是坚持，两个美人对峙，一个优优雅雅像空谷幽兰，一个如同盛放的火红玫瑰。奇异地，那狂傲放恣的气息，却被李云一点一点的压下去。
这女人好标致，美的有点野，优雅之中又有点艳，骚媚跟娴雅在她身上奇异地融合成特殊的气质，猫儿般的媚眼此时却像是发怒的豹儿。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本小姐好像见过你。”李红眯上眼，沉沉说着。只是想不起来。
“小姐误会了，奴家不过一名贱婢，不可能入小姐的眼。”李云说着，身子却微微侧过，做出一个送客的姿态。摆明了不想多谈，只想扫客出门。
李红盯着她半晌，才阴恻恻地笑了，无妨，不管怎样，她也不重要，现下自己只需等着看好戏上场。
连声道别也不说，她一扭头，像一阵火红炫风，刮进来，又无预警地离开。
而在她身后，李云的眼，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