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歌随意在空中招了招手,一朵祥云便悄然而至。
唐瑜跟着小心地站上去,楚长歌清脆地喊了一声,“走。”
那云在原地打了个圈,乖乖起飞了。
风从袖中过,楚长歌稳稳地牵着身边的唐瑜,而唐瑜有了前几次飞天的经历如今已经不带害怕了。从上往下俯瞰,花凉山宛若一个小小的凸起的包子,急急地从唐瑜眼皮底下掠过。
白司离坐在屋里看书,他冷不丁地手一抖,微蹙了蹙眉,从窗外跃进一股清风,他顿了顿,继续收回目光。
···
也不知道在云层中穿梭了多久,当唐瑜的脚落到地面的时候,眼前已全然是另外一副景象。
杨柳垂地,湖面如镜,人流穿梭其间。
楚长歌在耳边大赞,“果真是个如水江南。”
于是,唐瑜知道他们到了江南一带。
人说江南如女子,轻柔宁静,带着些许妩媚。江南烟雨更是惹人遐想,令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唐瑜深深吸了一口江南的空气,感觉一阵浓郁的芳草气息散在自己身体每一个细胞,仿佛自己身上的肌肤毛孔都已舒张,迎接这大好江南。
总觉得自己和这里很亲切,恍若午夜梦回的自己真来过这里。她抑制心中的喜悦,看着楚长歌的目光炙热,“真有你的啊,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我就勉为其难姑且将你当作朋友。”
楚长歌笑容淡淡,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魂,他轻轻打开玉扇,扬起如墨黑发,“我楚大爷若是带美女出游,自然是要寻一个能彰显我身份的地儿。”他抬起玉扇轻轻抵了抵唐瑜的额头,“小姑娘说话如此猖狂,我楚大爷做你朋友,你应倍感荣幸才是。”
唐瑜皱眉拍掉额前的玉扇,“你少来,谁晓得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看你以后表现。”
她朝楚长歌做了个鬼脸,甩甩袖子向前快走过去,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感受这江南的似水柔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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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长歌慵懒地手交叉在脑后惬意地跟着前面的唐瑜,他一身玄衣,手摇玉扇,如墨黑发在头顶束起,一双丹凤眼微提,嘴角带笑,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身边走过的女子无不睁圆的双目,呆呆地望着他,那厮只是笑笑,老实地跟在前面白底翠衣女子身后,不言语。
唐瑜心里其实早就对那人卸下了防备,也许是在花凉山再次见面之时,或许是更早以前,她心里对那个人其实不排斥,虽然他看起来放荡不羁的样子,还带着些许轻浮,言语中又尽是玩世不恭,可是唐瑜知道楚长歌这个人还是靠谱的。
楚长歌看着眼前的女子左顾右盼的,全然一副初入世面的模样,她像一丝清风悄悄潜入他心里,荡起一丝涟漪。
“小鱼儿你慢些,你跑那么急干什么。”
“江南的集市可真热闹,我好久没那么开心了。”唐瑜头未回,细细地声音有些飘忽地传入楚长歌的耳里。
“你可知道这里的江南四美?”
“那是什么?”
“醉仙楼的美食,烟茗阁的美景,罗河上的美女,还有一处是梨花小筑的美酒。”楚长歌一个快步跟上他。
“没有诶,哈!我定要一个一个地拜访。不过我现在最想去醉仙楼。”唐瑜忽然抬头狡黠一笑,又对着眼前的玄衣男子可怜兮兮道,“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醉仙楼,江南最大的酒楼,传言醉仙楼里的师傅是从京城里来的,做的菜一绝,色香味无不引人垂涎,每到江南的游人总要到醉仙楼里吃上一桌子,才不枉费来此一遭。
唐瑜看着这满桌佳肴,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口,在花凉山的时候,虽然也都是白司离下厨给自己做吃的,可每次都只有一点点。其实白司离做的菜也是一绝的,有时候唐瑜会想像白司离这样的男人怎么学会做菜的。
可是他做的量少,唐瑜总是吃的也不是很饱。诚然事实上唐瑜已经好久没看到这样一桌,这么多的美味了。
这次她一定要‘大开杀戒’,才不枉费楚长歌这一场破费的盛大邀请。
而楚长歌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唐瑜横扫一桌。他只要了一壶酒一盏琉璃杯,两个手指夹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你怎么不吃?”唐瑜嘴里塞满了吃的,含糊道。
楚长歌轻笑,“唉,我这样看着就已经饱了啊。”看着唐瑜云里雾里的模样,他用一只手托起下巴,“小鱼儿难道没听说过秀色可餐这个词?”
唐瑜给了他一剂白眼,“你这个大色魔。”
楚长歌哈哈大笑起来,他嘴角扬起,恍若石子落进湖水,荡起层层涟漪,飞鸟越过森林,种子跌入泥土破土抽芽。
唐瑜明显感到周围一阵阵充满桃花的侧目。
楚长歌看着唐瑜,忽然停止了笑容,他目光轻锁,狭长的丹凤眼微微闪烁,“你发上的梨花簪倒是别致。”
唐瑜顿了顿,半晌将嘴里的食物一点一点的吞下,吱唔道,“唔,公子送的。”
“噢?他倒是懂女儿家心思。”楚长歌目光微敛,长长的睫毛遮住闪烁的瞳仁。
唐瑜轻咳了两声,“这还不是怪某个人把我的白玉簪子抢了去,如今都不曾归还。”楚长歌拈起琉璃盏,笑着喝下杯中酒,“如此倒好,本想着还你的,既然你已有了新的,我便自己留着了。”
“喂,你一个大男人留着个簪子干什么?”
“个人喜好不行?”
唐瑜语塞,继续埋头吃饭,然后她又立马感到周围一阵不可言说的目光。
“都说暮赤君多情,这话可真不假。”
底下忽而传来温和又清冽的声音,唐瑜和楚长歌本在醉仙楼二楼吃饭,一听这声音,唐瑜不禁朝下望去,是谁在这里认得出楚长歌,还唤他暮赤君,可见那人也不是一般人。
但运气不佳的唐瑜并没有如愿地见到那女子的真面目,只用余光瞥见一抹水蓝的身影,她自己便被楚长歌长臂一览,提了出去。
楚长歌袖子一掀,一锭金元宝便飞落到他们之前的桌上,小二慌忙跑来目光闪烁,却已然不见了他们二人的影子,只听到醉仙楼上空传来一声回音,“酒钱在此,余下赏你。”
喜笑颜开的小二正欲答谢,却抬着头不知该向谁,收起元宝望向楼下的那人。
只见楼下的女子掩嘴轻笑,“美人面前,出手可果然大方。”
·
出了醉仙楼,暮色四合,天色将近已晚。唐瑜实在不明白一向爱好美色的楚长歌如今怎么成了逃兵,还未见楼下的美女一眼便不顾一切地落荒而逃。
“你与那女子有仇?”
“没有。”
“那我们为何要逃?”
楚长歌没有答话。
唐瑜跟上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身边人,微暗的天色下,此时楚长歌的脸上是少有的窘迫之色。
“这倒是奇了,暮赤君竟会连看都不敢看那女子一眼,莫非她长得很丑?”
“没有,她生的很美。”楚长歌淡淡回应。
他既说那女子漂亮,可见他们自是认识的。
唐瑜轻笑,快步走到他面前转身拦住他,“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不敢见人家啊。”
楚长歌不由止住脚步,凝眉注视着唐瑜,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朱唇不点而赤,他在心底悄悄叹了一口气,拿起玉扇,抵住唐瑜的额头。
“小鱼儿,这是我的私事,不要再问了好么?”他的笑带着一丝魅惑,“不管我跟她之间有什么,你都无需管,还有,我是不会见她的。”
他收起扇子,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唐瑜脸颊,一拉,“你既已尝到了醉仙楼的美食,如今到罗河上去瞧瞧如何?再过一会儿夜色降临,罗河船上的美女可有的看了。”
唐瑜蹙眉,打掉楚长歌在自己脸上的魔爪,眼睛瞪得滚圆,“我警告你,你再碰我我就扒你的皮。”
楚长歌嘴角一扬,打开玉扇,越过她朝前走去。
江南秀美,入了夜更有一番滋味。头顶燃起了烟花,如银瓶乍破,霎那间划破黑夜的寂静,人间一时间灯如白昼,阵阵轰鸣声宣誓着今夜的繁华与狂热。
街道行人皆是面带喜色,人流涌动穿梭,花街张灯结彩,夜市来临了。
楚长歌和唐瑜来到罗河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罗河泛着清波,灯火零星倒影点缀,粉色的花灯一个一个地漂浮在水面上,宛若天上难能见到的点点星子。
若干条小船慢悠悠地飘荡着,不时从河面上传来悠扬的琴声。
唐瑜站在罗河岸边,玉佩又开始微微发热,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悄悄唤醒了,曾几何时,这种熟悉的感觉特别强烈,她一定来过这里。
“被这里的景色美呆了啊。”楚长歌在身边轻笑,“这还没上船呢,等上了船,便看得见其他船只上的女子,可是个个柳眉细腰,人间绝色呢。”
唐瑜恍若未闻,喃喃自语道,“我总觉得,我曾来过这里。”
“来过?。”楚长歌俊眉一挑,语气怪怪的,“莫不是你前世来过,还是午夜梦回?”他哈哈笑起来,“每逢这个时辰,江南的美女们都像约好了似得,相约来罗河上谈心抚琴,这江南四美之一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
唐瑜呼出一口气,如今想太多也是没用,展眉一笑,“那别愣着了啊楚大爷,我们上船啊。”
楚长歌付银子的时候倒是爽快的很,一锭锭白银他压根就不当一回事似的,摇摇晃晃的他们的船很快便优哉游哉地上了罗河。
耳边悠扬的琴声更清晰了,环绕在周身叫人听得如痴如醉。
船只慢慢驶入罗河中央,而楚长歌摇着玉扇翩翩立在船头。他一身玄衣黑发,微微仰头,明亮的丹凤眼细细长长,摄人心魂。
那厮不停地向从身边经过的船只里的美女点头微笑,引来阵阵轻呼。原本在里面弹琴吹笛的女子不经意间望了楚长歌一眼,面带娇羞,手一抖,拨错了一根弦,心一颤,吹差了一个音。
唐瑜坐在他身后,她望着楚长歌的背影有些出神,恍惚间似乎也见过有那么一个人,站在船头,迎风而立。
半晌过后,周围渐渐静了下来,原本零碎的乐声都陆续收起,凉风阵阵,最后唯剩天边皎洁的月光,船上觥筹交错的剪影。
过了一阵,从河面上缓缓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如歌如泣,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抬眼望去,却不知那声往何处,亦不知声从何来。
众人仿佛都一时沉醉在这美妙的琴声中。
而楚长歌仍旧一动不动站在船头,背脊发挺,面容却是从未见过的冷峻寒霜。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手中紧握着扇柄,仿佛在等一个人。
“你终究是不舍得走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