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江清默了默，一拱手，朗声道，“儿臣自请带兵前往良堂关！明日一早便出发，还请父皇恩准！”
他轻声说完，却并不见皇上半天不言语，封江清抬头对上皇上的眸子，里面正是一片复杂情绪，说不清是愧疚，还是疼惜，数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便是让封江清一时也愣怔了下。
“我和你母亲的事儿，你可是知道了，你可是怪我？”皇上看着封江清，一时也没有用了“朕”的自称，似乎是真的只把自己当成是封江清的父亲了，而不是父皇。
封江清听着也愣了愣，半晌，摇摇头，温声回道，“怪什么呢？没什么好怪的，父亲母亲也都是上天安排，各自有命，母亲也交代过我，这都是她和父亲的事，不是我和父亲的事，不管如何，是父亲养育我这么多年，是父亲将我带到至今，父亲宠我多年，我心中都记着，父亲多虑了。”
随着封江清的话，皇上的眸子也渐渐柔和下来，良久，轻叹了一口气，唤了声，“清儿。”
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叹息，几分骄傲，封江清轻轻一笑，这么多年，鲜少能听到皇上这么喊他，尤其是他长大了之后，就更是少了，此刻听到，还有些陌生，但是还是应了下来，“父亲。”
至此，父子之间总算是没了心结。
皇上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儿，轻咳了一声，眉目板正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皇上板正威严的模样，“好了，北疆之事，就由你带兵，明日一早，赶往良堂关！”
封江清也敛了神色，皇室天家，本就亲情浅淡，能有一时，已是大幸，不得多过奢求，封江清拱手，“是 ，父皇放心！”
“你带兵，从来战无不胜，朕自然放心。”皇上清声道，眉目间全然是信任和对自己儿子的骄傲。
倒是封江清微微拧了拧眉头，“墨儿那里……”
皇上摆摆手，“你放心就是 ，朕自然会多护着她，她肚子里得也是朕和瑶儿的孙儿，朕自然是不会让人动她的。”
“有父皇的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还有，儿臣想让衡儿这些日子就住在楚王府里头，他和墨儿之间感情好，儿臣想着他在府里头，也能多放心些。”封江清思量了下，还是温声道。
皇上挑了挑眉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封江清，“行了，你要是有所安排，就去吧，朕都没意见，趁着还有些时候，你赶快回府去多交代两句吧。”
“多谢父皇。”封江清起身，告辞，就回了王府。
……
封江清出了宫门，就直接交代了封笔和墨隐去点兵，自己才运着轻功火速就回了王府，刚走到自己的院子，就见着房间里头的烛火正是亮着，封江清微微垂了垂眸子，墨儿向来聪慧。
封江清抬脚推开门，就见着慕云墨潦草地穿了两件儿衣服，正站在衣柜前，收拾着他的衣服，床榻上也已经铺满了他的衣裳，有些是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俨然是要带走的，此刻慕云墨手里头正拽着两件儿中衣，似乎正是在对比着两件衣裳，想要看哪一件要更舒适一些。
听到门声，才回头看了过来，手里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慕云墨拿起了左边儿一件中衣，一边叠着，一边坐在了床榻边儿上，温声道，“我同你收拾了几件格外温软些的中衣和里衣，你到时候可以穿盔甲之时，贴身多穿一件，穿两件，也更舒适些，还有大氅，我看着那几件黑色的，都厚实，你便也都带着，又给你挑了几件厚袍子，想来也差不多够了，时间也不多，到时候我再遣人给你多送几件。”
慕云墨将要带的衣裳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打成了包袱，放在了桌案上，转眼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去挑了几个发带也都放在了包袱里，她正是收着包袱的结，身后封江清就拥了上来，将脸放在慕云墨的颈窝处，“对不起。”
“王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慕云墨笑了笑，将包袱的结打好，顺着封江清的力道坐在床边儿。
封江清伸手摸了摸慕云墨的肚子，“你这才两个月的功夫儿，我就要走了，日后你难受，我也照顾不到你，我可听说，怀着身子也都不容易。”
慕云墨垂眼，看着肚子，笑了笑，“容不容易都好，总归是我和王爷的孩子，我都愿意，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王爷不必太过担心我。”
封江清怜惜地抚了抚慕云墨的脸庞，“怎么会真的不担心，我会把衡儿留在王府里头，陆宁也留在京城，封笔云狰云岫都给你留着。”
“封笔，王爷还是带着吧？”慕云墨微微蹙了蹙眉头。
“也不必，我会带着封疆，有他们两个，还有路老将军和路北，都够了，此次也是给封疆的机会，封笔太过闹腾，此次不必江北之时，让他在府里头替我看着你也好。”封江清缓声道，“王府有哪些人，你也都知道了，有着本王的令牌，你就只管使唤就是，父皇也会护着你的，我会给师父去信，让师父也来护着你。”
知道封江清是爱护自己，但是慕云墨却是依然忍不住有些无奈，“王爷，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封江清板正了一张脸，“这不是小题大做，若不是担心路途遥远，你身子受不住，我还想着将你送去避世谷，才是最安全的，京城里头，我不在了，难免都会故意冲着你来，师父在，我也 能安心一些 。”
如此，慕云墨便也没再说什么，若是封江清去得久了，后来她身子重了，也难免会有些艰难，师父在，也好，慕云墨点点头。
封江清看着慕云墨乖巧的样子，心里头的不舍便仿佛是绝了提的洪水一阵阵儿地不断涌了出来，封江清牵着慕云墨坐在了自己身上，两人也都默契地不再说话，就这么淡淡地拥着一直到了日后照进来，封江清才开始絮絮叨叨地同慕云墨轻声嘱咐着，慕云墨也都一一记下。
“王爷。”门外墨隐的声音传来。
封江清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子来，墨隐将战袍给封江清拿了进来，慕云墨也起身去伺候着封江清将战袍穿好，黑色的战甲穿在身上，烨烨生辉。
慕云墨将封江清亦步亦趋地送到了王府门口，封江清就不愿意让她再多送，“不必多送了，你昨晚也没怎么睡，你好好睡，不要让我担心。”慕云墨当即就顿住了脚步，“好。”
封江清看着慕云墨，慕云墨轻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拥了下封江清，“王爷，我重生之时，只觉着若是我这辈子能报仇雪恨，也算是不负此生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渐渐会觉着，这辈子，我能在王府里头，能让王爷回府就看见我，能和王爷一起守好王府，才是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
慕云墨鲜少会说这样浓情蜜意的话，封江清听着一怔，然后瞬间眉开眼笑。
看着封江清眉眼只见都清晰透露出来的欢乐，慕云墨莞尔一笑，“王爷，早些回来，不然我怕王爷回来，宝宝们都不记得王爷了。”
“一定。”封江清坚定地回话，然后才转身同封疆和墨隐直往京城门口而去。
慕云墨一直等到看不见封江清的背影的时候，才转身回府，神思却是有些飘忽不定，想来京城门口这时候的情景一定很壮观，封笔跟着慕云墨，“王妃，王爷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听着封笔格外坚定的语气，慕云墨轻笑了下儿，“你倒是对王爷很格外自信。”
封笔脸上还带着极为重地尊敬，似乎封江清就是他的信仰，“因为他是东楚的楚王爷，因为他是锦衣卫的主子，因为他是东楚的保护神！”
慕云墨脚下顿了下，“是。”
然而慕云墨飘忽的深思并没有持续多久，因着雪花儿过来了，小姑娘还有些眼泪汪汪的，见着慕云墨，当即就是扑到了慕云墨的怀里头，慕云墨揉了下她的头，跟着来的丫头温声解释道，“王妃，路老将军和小将军都去边疆了，就把雪花儿姑娘送过来，求王妃照顾下。”
慕云墨点点头，低头看着小姑娘，“你担心路北？”
雪花儿点点头，慕云墨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没事儿的，我们家王爷也去了，他们都是久经战场的将军，不必太过担心，你要相信他们，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喝药好好听话，到时候路北回来，才会高兴，到时候也能做主办你们的婚事了。”
雪花小姑娘当即红了红脸，也乖巧地收了眼泪，跟着慕云墨窝在软塌上，显然小姑娘昨晚半夜也是被吵醒了的，两人倒是窝着，不大会儿就睡着了。
封沄衡着急跑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两人已经睡着了，顿了顿，还是退了出去，眸子微微沉了沉，转身去了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