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自古以来都是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日子,自是皇家也不例外。
虽说边疆还在战事焦灼着,但是北疆来犯,实在是也算不上是多么稀奇的事情了,每每都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这千百年来,也都没停歇过,皇上在位这么多年,这都已经是三四次了,虽然北疆此次来势汹汹,但是皇上心里头却也不是那么紧张的。
甚至是看着荣王封白华,皇上还忍不住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按理说起来,自己这些个儿子,能教自己真心满意得无非是已故去的太子,如今能文能武的楚王封江清,还有眼底下这个谦谦君子似的封白华。
原先,他还总是觉着封白华应该是个脑子灵光的,毕竟柳贵妃这么多年也实在是算不上愚蠢,但是千算万算,他也不曾想过封白华与外邦练手竟然会选择得是北疆。皇上其实倒是并不介怀自己儿子为了争夺皇位,要和外邦小部落有些什么所谓的见不得人的交易,能有那些交易,自然也是他们的本事,但是这自然也是有前提的,当是不能拿东楚自己家的江山开玩笑,北疆向来狼子野心,封白华也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说他实在是太有自信,不会被人反咬一口。
再一个,封白华到底是凭借哪个脑子想得,竟然会觉得北疆能够胜过东楚。
心里头是这么想的,但是皇上面上却是半点都不能显得,甚至是对于封白华送上来的这一副千里江山图,还要笑了笑,朗声夸奖道,“嗯,你倒是费心思了。”
皇上子嗣不多,如今好不容易十五过个家宴,自然是都要齐聚一堂,什么关不关禁闭的,自然也是今日也都是合盖放出来的。
封白华让底下人将那一副画工精致,内容详尽的千里江山图展开,上头的山峰河流都很分明细致,一笔一画都是封白华亲手所画,“父皇谬赞了,也是儿臣这几日在府里头闲来画的,东楚万里江山浩瀚壮观,能如此描绘下来,也正是儿臣的福气,儿臣不比楚王弟能征善战保卫边疆,心里头却也是希望王弟能够一举得胜,扬我东楚国威。”
这话倒是说得谦虚谨慎,也颇有诚心,一双黑白分明,似是点漆的眸子里头早已经褪去了先前的浮躁和骄傲,剩下得正是清晰分明的诚心诚意和平和温良,一时间倒是仿佛真的成了谦谦君子,如切如磋。
比起往日总是浮于表面上的那几分似是冬雪初融,天光乍晴的仿佛是面具一样的笑意,此刻反倒是更像是从骨子里头侵染出来的真正的谦谦君子的模样,映衬着封白华领边袖口上的几枝精巧的竹叶儿,当真是有了那么几分公子如竹,挺拔玉立的样子。
慕云墨瞅着,挑了挑眉头,关了几天,倒是这般做戏的功夫更强了几分了。
皇上低眉看了看封白华,顿了顿,忽而开口道,“你,这是想开了?”
这话说得突然,封白华自己也有些不懂皇上话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自然还是顺着话道,“是,这几日禁闭,儿臣自省,也颇有感悟,自知以前是犯了不少大错,如今冷静清醒,都知道错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上垂了垂眸子,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话也有几分淡淡的,让人分辨不清里头的情绪。
封白华拱拱手,看了眼一边儿跟着自己的侍卫,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一个小木盒子,“父皇,前线战事,儿臣无能,不能亲自披挂上阵,但是也想略尽绵薄之力,这里头是儿臣这么些年来,攒下的一些钱,一百万两,并不是很多,但是也希望能够帮着前线的军士们更好御敌卫国。”
德盛公公下来将封白华手里头的小木盒子接过,转手递了上去给皇上。
这几日,皇上收到的银两也不算少了,有了六皇子侧妃带个头儿,后面儿自然是陆陆续续地就有人往上送钱了,不过,这一百万两,倒是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了,皇上扫了一眼封白华,看来这小子这么多年也是没少赚到钱。
这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便是皇上也不例外,封白华拿这些钱给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皇上心里头自然也是明白的, 当即便也是配合地打开看了一下这小木盒子,伸手满意地拍了下,嘴角也挂起一副满意的笑容来,“嗯,不错,看来你倒是真的诚心静下心来,也是知错了,既然如此,明日便来上朝吧,清儿走了这些日子,朝廷上倒是忙得紧。”
皇上倒是不忘了夸一个, 把另一个也带上。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皇上何时这么亲昵地叫过封江清“清儿”,还自是走了这些日子,朝廷上忙碌得紧,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便是说封江清于朝政上的重要了。
不过若是了解皇上的,仔细看去,这皇上的笑意分明并不达眼底,不过是流于表面罢了。
慕云墨低头,忍不住笑了下儿,一边儿的封沄衡便是凑过来,抖了抖肩膀,“皇祖父何时说话也这么让人牙酸了。”
能解了禁闭,最高兴得无非还是封白华。
封白华点头笑了笑,如今封江清不在朝堂上,趁着这个时机,能做的事情,那可实在是多了去了,当即也是一拱手,“是,多谢父皇,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皇上一摆手,示意封白华坐回去,封白华转过身,同北疆公主对视一眼,两人便都是极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北疆公主错开和封白华的视线,便是忍不住看着上首,坐在皇上身边儿的落贵人,似乎总是觉着哪里有些熟悉,但是这张倾国倾城绝色的脸,若是她真的见过,定然是不会轻易忘记的,只是那般嗓音,还有身上那股气质,总是让北疆公主产生一种浓浓的熟悉感,而且好似分明两人才是见过一般,北疆公主当即也是忍不住沉了眸子,意识到这个人实在是眼熟之后,就忍不住总是抬头看着落贵人,心里头也是紧紧盘算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过落贵人。
倒是花宴,坐在上边儿,气质娴雅,神情淡淡,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北疆公主,只当做是没看见,原先她在王府里头,这个王妃倒是也从没为难过她,似乎也根本不在意她是封白华的宠妾,花宴倒是还念着这北疆公主的视若无睹,也能让她在荣王府里头过上那一段安稳的日子,眼下若是北疆公主不主动戳穿她,她自然也不会想着故意去为难这位北疆公主的。
皇上见着荣王坐下了,伸手还抚了抚那木盒子的盖顶,眸子微微转了下儿,看着底下一身素净绿萝裙的六皇子侧妃曲水儿,她今日穿得较为素净,就连头上的发饰都是极为清淡婉约的玉饰,看起来大方而又简约,倒是似乎正是映衬着她刚刚才拿出一大批钱,“说起来近日朝廷之上这种主动捐钱之风,还是从柔善这里兴起来的,嗯,你这件事情做得不错,颇有皇室风范,是该好好嘉奖的。”
曲水儿盈盈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得体温婉的笑容,同皇上福了福身子,“皇上谬赞了,儿媳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嘉奖实在是就不必了,这也都是儿媳自愿而为的,能做这些,儿媳也是深感荣幸。”、
封沄衡听着抖了抖肩膀,似乎是想要抖落一肩膀的鸡皮疙瘩。
“很识大体。”皇上夸赞了一句,抿唇想了下儿, 道,“你如此识大体,是该奖赏的,若是奖些金银,未免糟蹋了你一番心意,不如就赐你个封号吧,你既然原就是柔善郡主,倒是刚好继着这个善字,就赐个“善”字给你,也望你日后继续心怀大善,多做善事。”
柔侧妃。
唔。说到底,也还是个侧妃。
曲水儿眉头扬了扬,谢了恩,回到席上,六皇子却也并没有多看她,就连人回了席位上坐下,也都只是神情淡淡的,也不见得伸手去扶人一把,曲水儿神情僵了僵,也只好自己拎着裙子坐了下来。
封沄衡看着这边儿,就是唏嘘了一下,同慕云墨小声八卦道,“王妃,我看好像六舅舅家里也并不和睦,六皇子好像也不喜欢这个柔善郡主。不过,也是,我也不喜欢,她老是在外头传着王妃坏话,好像王妃是个多么抠门儿的人一样,就显得她一心为国,多么大方豪迈似的。”
在这边儿,封沄衡倒是一直不停地和慕云墨嘀嘀咕咕嘀嘀咕咕,慕云墨倒是也不知道封沄衡是怎么还有这么个街头小妇人爱说这些家长里短的性子。
不过,看来曲水儿倒真是恨不得无时无刻都想要把那些个坏名头都往她身上扣,不遗余力。
这边儿封沄衡又嘀咕着,上头皇上已经看了下来,“封沄衡,你老是缠着王妃,是在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东西?王妃怀着身孕,你也不让人家好好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