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是当时大儒,却并不想入朝为官,一心只想着做学问和育教育人,是正儿八经学问的殉道者了,他为人清廉正直,便是如同一本古籍一般,瞧着便是带着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行为举止间更是带着迁客骚人的风流韵味。
从他来和封江清的对话相处之中,也足以见出他和封江清之间关系当还是不错的,想来如此大儒,不管如何,总是会做好一个大师兄应有的本分的。
时紫本也生得可爱,性子也伶俐,倒是也是个可爱讨巧的小师弟的模样,想来也是极为惹人疼爱的。
慕云墨抬眼看了看一边的封江清,他极少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此刻他眉头紧蹙着,很是有些着急地瞧着周围的模样,天色将晚,他接过封笔递过来的火把,上下仔细看着周边儿的一切。
慕云墨抿了抿唇,这一处山体坍塌得,瞧着也很是有几分眼中的模样,几乎是大半座山混合着山树石头崩塌了下来,堆在山下,几乎是又堆出了好几个小山包出来。
墨隐瞧着眉头也蹙起了几分,这若是人被完全压了下去,哪里还有活路。
封笔和墨隐对视一眼,便是彼此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但是意思却是很分明了。
叫来的还有几个锦衣卫,此刻封江清便是大手一挥,“赶紧找人!”
封江清本来是想着陪着慕云墨的,倒是慕云墨瞧着他着急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好了,你既然心里着急,便也去找吧,我轻功不好,便也不给你们添乱了,我去边儿上站着,你不必担心我。”
她这么说着,也笑得乖巧温婉,封江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边儿正是一处相比起这边儿满是小山包儿,要平坦多了些的地方,虽然仍旧有些凹凸不平的,但是明眼看着还是要安稳许多。
封江清拍了拍她,“好。”说着,顺手将自己手中的火把交给了她,慕云墨接了过来,“你去吧,找到人了,再来带我过去,我身上带着不少药。”
封江清点点头,便是垫着脚,往那些小山包儿上飞过去,挑些锦衣卫还没看的地方仔细找着。
慕云墨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走这一路已经累到不行,只是眼下却也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她调动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内力绕着全身走了一圈,感觉着身子暖和了不少,这才抬脚要走,方才一路过来,都是封江清运着轻功带着她走,此刻自己往雪上踏了一脚,还险些滑倒,还好慕云墨初始也只是小心试探了一步。
她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有了第一步往前走时候的教训,此刻每一脚都是极为注意着,她身上的大氅边角落在雪地上的部分,此刻都已经湿透了。
她这么走着,那大氅倒是似乎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一下, 拽得她险些一个踉跄。
慕云墨皱紧了眉头,有些懊恼地往那里看去,火把亮光的照耀下,正是看到一个雪地里半埋着的烛台,她心下一凛,有些颤颤巍巍地蹲下身,稍稍翻了翻,学地下正是一些祭奠亡人用的贡品奠仪。
慕云墨只觉着心下神经一绷,试探着大声喊了一声, “离京大师兄?”
这空旷一片的雪地里,她这么一喊,周边儿的锦衣卫们便是齐齐看了过来,慕云墨将火把放低,伸手指着雪地上自己刚才翻出来的东西给他们看,他们也是顿时就反应过来,齐齐跑了过来。
封江清也是旋身飞了回来,低头看了看,朗声喊道,“离京师兄!时紫师弟!”
他来回喊了几声,倒是有个微弱的声音传了回来。
封江清们都是内力深厚,耳朵也好使,此刻便是立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正见着那小山包丛丛叠叠处,有两道身影相依偎着从雪山堆后面饶了出来,脚步缓慢,行走间也是步步踉跄极其艰难的样子。
封江清环着慕云墨的腰,点脚便是飞奔了过去。
慕云墨的眼力还是可以的,她能看出来,那正是离京和时紫。
虽然那两个人走得很慢,依稀间还是一个人搀扶着另外一个人,而且身姿狼狈,但是离京和时紫身上的气质也算是极为少见特殊了,此刻这么看了看,也是能清晰明显看了出来。
待走近了,才清晰看到其间正是时紫扶着离京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离京显然已经是昏迷了过去,时紫听到动静儿,才抬眼看了过来,看向封江清,咧嘴扯出来了个笑容,“师兄,你来了!”
他大抵是终于看到有人来接自己了,当即说完,也是腿脚一软,整个人就歪了下去,封江清咬了咬牙,放下慕云墨,上前连忙将人扶住坐在了雪地上。
时紫连带着离京便摔在了封江清身上,封江清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忍不住跳了跳,地上的积雪很厚,他几乎整个人都载在了积雪里,整个下半个身子都湿透了去,时紫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封江清,却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也极其微弱,“对不起啊,师兄,我出来的时候,被石头砸到脚了,这下实在是起不来了。”
封江清心下是非常想直接将这两个人给扔出去的,但是看了眼离京还是紧紧闭着眼睛,唇瓣都已经青紫了,也实在是不太合适,眉头很是狰狞地动了动,“没事,你们安全就好。”
慕云墨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向时紫,“哪里被砸到了,让我给你看看吧?离京师兄如何?”
时紫看向慕云墨便是赶忙摆摆手,“无事无事,我还是懂些功夫的,只是离京师兄似乎是被砸到了脑袋,忽然晕了过去。”
封笔和墨隐也走了过来,借着身边儿锦衣卫的力道,一人扶着离京,一人扶着时紫,从封江清身上起了来,慕云墨打量了一眼时紫,见他神色果然还好,精神瞧着也还尚可,从袖间掏出了一瓶上好的伤药,递给扶着他的封笔,“如此,便先将受伤的地方上些伤药,这伤药也有镇静止痛的效果。”
慕云墨本多少也说得上是个娇弱的身子,此刻脸上见着也不如平日红润的神色,还是一脸认真地嘱咐着,倒是极为耐心。
说罢,她才伸手去把离京的脉搏,墨隐扶着他,已经在给他度内力,离京睫毛颤了颤,睁开眼,便是正看到慕云墨垂眸认真的样子,一双并无多少温度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那手仿佛是玉做得一般,虽然并无多少温度,但是动了动,却是给人一种淡淡的暖意温润来。
离京忍不住手腕动了动,慕云墨垂下的眸子,这才抬起来看向他,一双微微上扬的眸子本来总带着几分妩媚的弧度,在这冰天雪地里却是仿佛被掩藏了去,黑白分明的眸子便与身后那满目的白映衬在一起,倒是极有风骨,像极了诗词中的姑娘,离京忍不住怔了下。
慕云墨开口轻声问道,“离京师兄可是还好?”
离京嗓子微动,咳了两声,“还好。”
慕云墨收回手,“师兄脑袋被砸中的地方恐是会有淤血,需要静养两天再看,其余把脉师兄只恐是狠要风寒几日了。”
离京此刻的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好,生母忌日,却是忽然出了这种事情,离京的心情也实在是说不上好,但是出于礼节风度,他此刻还是温声道,“麻烦王妃了。”
慕云墨笔尖上扬着,从袖间掏出了个小瓶子来,从中倒了两颗,摇摇头,温声道,“无事,离京师兄是王爷的师兄,便也是我的师兄,莫说这本来就是京城郊外,师兄也正是来京城的,就算是在别的地方,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之处,我们自然都会竭尽全力寻找师兄。”
说着话,慕云墨将药喂给离京,离京咽了下去,看向另一边儿的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的时紫,“时紫,可还好?”
时紫皱皱鼻子,笑得一脸狰狞逞强地看向离京,“没事,师兄,就是不知道王妃的药到底是什么做的,用在脚腕上竟然如此疼。”
总是倒在雪地上也不是正事,墨隐扶着离京慢慢站起来,离京这才看清楚了时紫如今的情况,他脚上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撩了起来,此刻脚腕上便是极其狰狞蜿蜒爬着一条伤口,那伤口处还在淌着血,离京便是忽然想起来时紫脚腕上的伤口还是为了救他才受得伤,心下更是难受了几分,“没事吧,时紫?”
封笔在给他上药,将药粉细细撒了一层,才从自己身上撕下了一处干净的布条,给他包扎起来。
时紫鼻头更是皱了皱,“师兄,好疼,不过为了救师兄都是值得地,师兄,我要是脚出问题了 ,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离京责怪地看了一眼时紫,“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师兄怎么会不管你!忍一忍,王妃,时紫没事吧?”
看着时紫那副似乎疼得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的样子,慕云墨倒是有些好笑,别的她是不知道,那药房里是加了十成十的止疼的麻药的,此刻若说是他脚腕上没有一点知觉都比说他疼得要命来得更真实些。
慕云墨打趣的眼神太过明显,时紫便是朝她挤了挤眼睛,慕云墨心下便也明白过来,今日时紫是陪着离京过来的,发生了这些事情,离京心中定然也是不太好受,时紫这样也是为了转移离京的注意力了的。
慕云墨轻轻咳了两声,看着封笔将时紫扶了起来,也附和着道,“上了药,可能是会疼一些,时紫忍一忍,回王府去,我再帮你好好看看。”
时紫当即就是感激地看向慕云墨,“多谢师嫂,都听师嫂的。”
慕云墨眨了眨眼睛, 点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谢意。
封江清同他们摆摆手,封笔和墨隐当即便是扶着两个人大步往回走,封江清过来摸了摸慕云墨的手,才发觉是一片冰凉,轻轻叹了口气,“就不该让你跟着出来。”
见着锦衣卫都往前走了,慕云墨唇角一勾,将自己的手直接从封江清的袖口塞了进去,里面正是暖洋洋的,封江清便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慕云墨难得有些娇憨着道,“既然如此,那你再负责给我捂热和了。”
封江清低头无奈地看着慕云墨,直接在她身前蹲下,“好了,我背着你回去,嗯?乖。”
慕云墨也不推辞,将手从他脖颈间环了过去,塞在他衣服里,整个人也爬了上去。
封江清掂了掂,将人背起来,前面的锦衣卫不知何时都已经没了身影,就连封笔和墨隐都已经走出了一大截,慕云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就是忽然笑了。封江清 已经深一步浅一步地在往前走了。
慕云墨回头看了眼雪地上留下来的痕迹,分明是两个人,却只有一个人的脚印,正是无端显示出一种温馨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出声问道,“王爷,我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你哪里胖了?竟是胡说。”封江清清声呵斥道,说得语气认真,态度也认真,好似慕云墨当真是说了什么胡话一样。
慕云墨勾起唇角,很是狡黠地笑了笑,“王爷啊,你真的不觉得我胖了吗?我最近可是……”
还不等慕云墨将话说完,就见到右面树林处忽然跃出一道身影来,穿着一身白衣,眉心一抹嫣然朱砂,眉目如画,凌明月。
凌明月身后还跟了个拿着长剑追杀他的男子,那男子一身暗金长袍,手里的长剑追着凌明月的后心就刺了过去,凌明月不急不缓地挑开他的剑,瞧着是不急不缓的模样,实际上正是动作极快。
瞧见凌明月,封江清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背着慕云墨要饶开两人。
凌明月倒是不打算放过他,笑着看了过来,“楚王爷,好巧!”
他这么一喊,那暗金长袍的男子动作也停了下来,在空中翻了个身,就落在了雪地上,大步走了过来,“你就是楚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