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脸色已经是被气得青紫青紫的,五颜六色,很是难看,但是看着大姨娘离去的背影,想破口怒骂,却又不能大声,看着散落一地的黄豆,好不容易挑拣了一个时辰的,眼睛都要看瞎了,就这么白白做了,还要一个个再捡起来,沈舒咬紧了下唇,喘着粗气,当真是气到了极点。
“姑娘,还是快些收拾吧。”边儿站着的丫头就是含笑提醒道,语气间的看好戏的讽刺的意思明显得紧。
沈舒深呼吸了几下,还是蹲下了身子。
里面的小姨娘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把玩着转了转,唇角勾了勾,微微打了个哈欠,对着边儿上的丫头道,“好了,我有些困了,熄了灯吧,留一盏有个光亮就是了。”
丫头点点头,很是尽职尽责地将屋里屋外的烛火都吹了,只留下屋里中间的一盏昏黄的烛火,才服侍着小姨娘歇下了。
小姨娘躺好,冲着丫头指了指门口,挑了挑眉头,丫头这就是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点点头,“姨娘放心。”
丫头帮着搭好被子,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没了烛火的沈舒,在地上摸黑找着黄豆,那紧紧微弱的一点灯光,让她已经眯起了眼睛,尽力去搜寻着黄豆,心中还在不停咒骂着里面的小姨娘,灯光熄成这样,她一会如何还能继续挑拣,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她。
沈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丑过,心中一边咒骂着,一边又觉得委屈至极,忍不住眼眶就蓄满了眼泪,低头的瞬间就滑落了出来。
屋内的丫头走了过来,就是低声训斥道,“沈舒姑娘,你可动作快些点,明日早间就要用的,小点儿声,也不要吵到里面姨娘休息了,还有地上散得,也都得捡干净了,不然若是踩到滑倒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沈舒死死咬着唇角,争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么一被训斥,便是咬得更重了些,应声都不敢应声,生怕自己一张口,便是哭出声来,也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丫头从小就得会察言观色,此刻自然也发现了沈舒的不对劲儿,不过也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身去守在了门外。
沈舒重重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心底里委屈和恨意在不停得翻腾着。
往先沈舒每每被慕云墨欺负了也就罢了,她尚且能说是慕云墨是楚王妃,是皇室中人,不是她比不过慕云墨,不过是她如今命好,占了个王妃的高位罢了,若是她们对调一下,受欺负的定然是慕云墨。
但是眼下,竟然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丫头人人都能来踩她一脚,她可是郡主!往些年都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王爷之女,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一步呢?沈舒脑中怨恨,慕云墨,大姨娘,小姨娘,甚至是沈系,为何如今沈系也是处处嘲笑她?还有慕远京,她每日里好声好气叫他叔叔,他今日竟然还训斥她?最后沈舒的脑子里竟然忽然冒出了沈媛媛,若不是她要进京………但是很快,沈舒甩了甩头,低头继续找着黄豆来,似乎那个念头从未出现。
屋内的小姨娘说睡,也当真是睡不着的,被子里,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孩子,娘亲对不起你,但是,慕远京是皇上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父亲随时都会带来灭门之祸,她是皇上派来的人。到时候自然会免除一劫,还能出去继续活着,只是到时候这孩子到底是慕远京的血脉,皇上又怎么会愿意将他留下来。
小姨娘闭着的眼睛里,已经满是眼泪和痛苦,只是并无后悔。
一夜天亮,在刚刚天明之际,
沈舒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是青黑一片,整个人好不容易赶着挑拣完黄豆,也是精神恍惚一片,如今只怕是看什么都像是黄豆,一边儿的丫头早就上来值班了,小厮们将挑拣好的黄豆又抬回了小厨房。
沈舒揉了揉自己坐在椅子上发麻的双腿,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来,刚是直起身子,就是左脚绊右脚,一跤摔了出去,也幸好是地上密密铺了层软毛地毯,沈舒这才没摔出多大事情来。
只是这么一跤,到底是痛得紧,最少沈舒一下子就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只觉着自己摔在地上的胳膊和脑袋还有腰都痛得紧,定然是摔青紫了。
旁边的丫头们也都只是含笑看着,半点要上来帮忙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沈舒咬了咬牙,忍住疼痛,站起身子来,刚准备出身,回自己的房间看一看伤势,上点药酒,就听到里屋里传来小姨娘带着怒意的声音,“谁啊?怎么一大早,就如此吵闹?”
沈舒身子一僵。
边儿上已经有小姨娘贴身的丫头大步跨了进去,“时间还早,姨娘再歇息会儿吧,是沈舒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闹出了点儿动静,无事。”
“哦?摔了?”
“是的。”
小姨娘被扶着动了动身子,对着外面放大了声音,“沈舒小姐,可摔坏了?”
沈舒本来往外走的脚步顿住,表情有些狰狞地动了动,还是冲着里面回道,“我没事。”只是语气里是任谁都是听得出的满满的怨气。
不过,能听到沈舒回话,也是沈舒的长进了,搁以往,只怕是摔门就走了。
里面小姨娘没发话,沈舒这下子也不能偷偷走了,不过一会儿,里面小姨娘和那丫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丫头就又走了出来,看到沈舒,朝着她微微一笑,“沈舒姑娘。”
沈舒打了个冷战,生平从未这么讨厌过自己的名字叫沈舒。
“怎么了?”沈舒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那丫头还是笑得温柔,“小姨娘虽然又睡了,但是想来也睡不了多久了,你随我一起去小厨房,给姨娘熬些汤,准备早膳吧。”
沈舒怔了怔,看着小丫头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魔鬼,“这……不是都有厨娘吗?何必要……”
“姨娘偏爱吃我做的些饭菜,好了,我们不要再这里聊了,吵着了姨娘休息,走吧。”丫头说着,就是抬脚出了门,半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沈舒留。
沈舒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从未如此一夜未睡过,这么一次,只觉着仿佛半条命都没了,精神上浑浑噩噩的,身体上方才摔了一跤,还痛得紧,沈舒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冰火两重天,只想倒头就睡,但是眼下看着是不可能了。
沈舒咬咬牙,狠狠地摔了摔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了些,抬脚就跟了出去。,索性厨房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杂活,她又不会做饭,也不过是些洗洗菜递递东西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丫头也知道沈舒如今不清醒,做不了什么大事,又或者是知道了沈舒觉得没什么大事的想法,直接把沈舒安排去了劈柴生火。
沈舒看着面前硕大的斧头,还有一堆柴火,劈过的,没劈过的,就是有些呆怔。
“那就麻烦沈舒姑娘了。”丫头笑眯眯道。
沈舒终于明白这小丫头为何一直笑得这么开心了,她咬了咬牙,看着一边儿不少劈好的柴火,“可是,这不是很有多都是劈好了的?为何还要现劈?”
丫头眼睛闪了闪,清咳了两声,但是还是自如地答道,“这不是放了好久了,又是一大清晨的,都沾染了露水了,湿的,也不好点燃不是,烧起来,煮的饭菜也不好吃。”
沈舒就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对这丫头这张口就是说瞎话的本事目瞪口呆,这话实在是也太没什么说服力,且不说柴火都是专门放在这柴火房里,哪里会有看露水之说,而且这季节,虽然是有些潮湿,但是何至于到不好点燃,沾染了露水?是当这柴房是摆设不成?
偏生那丫头说得一本正经一本正直的,竟是叫沈舒反驳都无法反驳,且丫头夺得也快,沈舒瞪了几下眼睛之间,那丫头已经退到了门口,“沈舒姑娘快些吧,今日早间的柴火,还得有这给我们做饭的分量的不是?且还有中午的呢,那劈柴的小厮昨日晚上告了假,说身子不太舒服,这我们都有着自己的活计,都得各司其职,这就得靠姑娘了,奴婢就先去洗菜了,马上便来拿柴火。”
“诶,你……!!”还不等沈舒将话说完,丫头已经没了踪迹。
小厮告假这等蹩脚的借口竟然也想得出来?偌大的相府,岂会找不出个劈叉的小厮?事先虽然心下都明了大小姨娘定然会百般为难她,但是却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的明目张胆和直接胡来,竟是半点都不顾及慕远京和沈媛媛,连个像样的借口和缘由都懒得找,连个休息的机会也不给她。
沈舒实在是忍不住低头爆了句粗口,还是任命地上前拿起了斧头,斧头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上许多,她从小金尊玉贵长大,此刻就是提着斧头都觉得沉重,拿着斧头去劈那柴火,却是第一次动手,也没见过别人动手,此刻就是胡乱一通乱劈,不得窍门,柴火劈不好不说,几次下来还险些伤了几次。
好几次,沈舒气得将斧头扔出去,又只得自己去捡回来,继续懊恼地乱劈一通。
整整劈了一上午,还好几次被来巡视的丫头给狠狠训斥了一通,说她不尽力,沈舒懊恼之际,却又只能忍了下来。
然而这不过是个开端罢了,后来沈舒甚至是几次想从院子里逃出去,却每每都能被那两个锦衣卫抓个正着,然后不是刚巧用长剑削到了她的头发,就是挑开了她的哪个衣襟带子,如此三番两次下来,她自然也发现了他们是故意的,甚至是有逗着她玩儿的迹象,又哪里还敢逃。
而沈舒的娘亲沈媛媛自然也是心下担心,几次要来看她,都被锦衣卫拦了下来。
锦衣卫们都耿直得紧,索性就是直接挑明了话,担心沈媛媛伤害大小姨娘,还会趁机带走沈舒,沈媛媛就是气得脑瓜疼,这么两尊大佛在这儿,她还怎么能收拾大小姨娘啊, 还如何能带走沈舒啊。
偏生锦衣卫们就是油盐不进,沈媛媛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去找了慕远京,慕远京这几日对沈媛媛可是避之不及,奈何沈媛媛直接等在了府门口,慕远京来的时候,还能在院子门口,瞧见沈舒不过是端了几碗汤进去,行走动作之间都是好好的,半点什么沈媛媛所说的不对劲之处都没有,当即就是冷眼扫了一眼沈媛媛,拂袖而去。
得了这么一次,沈媛媛也只得安分了下来,只能每日里做了什么好吃好喝的,端到大小姨娘的院子门口,求着丫头给沈舒。
然后丫头们都是大小姨娘的人,自然还是先上报给了大小姨娘,大小姨娘又怎么会让沈媛媛如愿,当即就是直接将汤给倒去了茅厕,也不同沈舒说。
……
不过,说回正题。
沈舒在噼里啪啦劈柴火的时候,东楚朝堂金銮大殿之上,也是言官们噼里啪啦闹腾得正开心的时候,而起因也不是其他,正是慕云墨这个楚王妃离京去战场上的事情。
封白华还是有些本事的,证据什么的都收集了个齐全,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至于这人证,自然是不可能出自如同是铜墙铁壁般的楚王府,反而是封白华千里迢迢从江西那边儿原本驻扎的将士里,有见过慕云墨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数,反正是将人挪过来做了人证,说是慕云墨出现在了江西军营里,还呆了不少时日。
那士兵更是直接就出现在了金銮大殿之上。
封白华一党的言官们那更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列举了层层律法什么巴拉巴拉的一堆东西,更是将女戒女训都搬了出来,言语之间更是不忘记说封江清为所欲为,不然王妃一个姑娘家,为何会擅自到战场之上去,意思便是封江清好女色,胆大妄为,实在过分,两人都应该处以重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