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远京听得就是心头一跳，封江清这话里面的意思太明显，朝廷百官有无他这个宰相都是一样的。
这次科举考试，封江清和封白华的人都一个个涌进来，各个都是得到倚重的青年人才，都是有本事有能力的，分明就是来顶替掉一些所谓的老臣的，而他以前还总是仗着自己所谓的能力和自己为官多年，已经是个老臣的资历和苦劳，觉着皇帝不会对他如何，然而却完全忘了如今已经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他还不夹紧尾巴做人，也只有回乡养老的份儿了。
想通了这一茬儿，慕远京就是眼神一缩，而且他如今投靠的还是荣王爷，就如此在这个楚王爷面前放肆，当真是大意了。
慕云墨看着慕远京的神情微微一笑。
那边儿的沈媛媛显然是没注意到这个点，或者换句话说，就算是想明白了这个点，眼前显然是沈舒的性命更重要，当即就是满眼含泪，看着慕远京，神情哀楚，“远京哥哥，求求你，远京哥哥，舒儿真的没有伤害小姨娘，她根本就没有碰到小姨娘，是小姨娘自己脚滑跌倒了的啊，这和舒儿没有任何关系！”
沈媛媛一边哀求着，本来跪坐在地上小心搀扶着的，当即就是跪爬到了慕远京脚下，小心地拽着慕远京的衣摆。
沈舒被打了这么一下，也不敢再大声叫嚣，学着沈媛媛的模样，跪了过去，“慕叔叔，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碰到那个姨娘，分明是那个姨娘还想要过来欺负娘亲，我也是为了护着娘亲的，但是我真的还没有碰到那个姨娘，她就自己摔倒了。”
慕远京听得脑袋一阵阵儿发疼，但是又如何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直跪倒在地上，不停哭着，伸手将人拉了起来，也虚扶了一把沈舒，有些烦恼地道，“罢了罢了，都起来，这件事自然会处理好的。”
慕云墨听着，心下就是冷哼一声，处理好？倒是要看看你想如何处理好。
慕远京看向大姨娘，这大小姨娘长得都是极好的，也会讨人喜欢，他原先说不疼爱都是假的，但是他心中也分明，这都是皇上嘲讽他赏赐下来的，不准还是来监视着他宰相府的，也不能太过放肆了，但是眼下看着大姨娘，慕远京眼中便是半点疼爱都没有了。
“你觉着该如何是好？”慕远京有些厌烦地问道。
大姨娘顿了顿，试探地看了一眼慕云墨，见着慕云墨冲她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慕远京看着就是忍不住心头一阵烦闷，怎么这处处跟他作对的都能凑到一块，还偏生不过是才见面，就能去跟那该死的丫头凑到一处去，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会什么妖法不成了！
这大姨娘倒是也不客气，当即就是看向了沈舒，“依着我妹妹的意思，自然是杀人偿命，一命还一命，才对。”
“放肆！”慕远京厉声呵斥了一声，这姨娘好歹也是他的小妾了，如何这么不懂事！？这不是明摆着忤逆他的意思吗！？但是听到旁边的封江清轻咳了一声，他顿了顿，这也拧起眉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这事情到底是如何的，根本就不清楚。”
慕云墨心中就是冷笑一声，这还要如何清楚？非得要将当时的场景再现一遍？
过分？大姨娘微微笑了笑，断然摇头，经历今日的事情，慕远京日后定然也不会再如何宠爱她们，只怕是连表面上的情意微笑都没了，索性已经不可能再好好相处，倒是不妨叫那沈媛媛沈舒也好好尝尝厉害，也好让戚贵妃相府里的人明白她们总也是皇帝赏赐下来的人，就算是没了恩宠，也不能欺负了她们。
“但是妹妹的孩子，那也是相爷自己亲亲的孩子啊！难道他就活该这么没了吗？！这又是什么道理，说不准还是个小少爷啊！”
慕远京咬了咬牙，心中恨恨道了句，真是不识抬举。但是却也不禁眼神有些晦涩地看了一眼沈舒，他其实心里如何能没有想法，听到小姨娘怀有身孕的时候，虽然他觉着有些对不住沈媛媛，但是也是打心眼儿里的欢喜，老来得子也不容易，但是眼下，他也只能咬牙，自己硬吃下这个亏了。
心爱的沈媛媛沈舒和被赏赐下来的小姨娘，他自然是更偏袒沈氏母女。
但是，这却也不代表慕远京心中是半分芥蒂都没有的。
慕云墨看着眼前的一幕，悠悠出声道，“父亲，宰相可是百官之首，帮着皇上处理这数多奏折，父亲可一定得当惩则惩，当罚则罚，奖罚分明，不然如何能服众？父亲，你说，女儿说得对不对？”
她话说得轻和，但是却在轻言细语之间自带着一股强有力的威胁的意味。
慕远京还想着方才封江清的话，顿时就是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看了一眼慕云墨。
慕云墨浅浅笑着，“父亲，姨娘说得也有道理，那流去的孩子仿佛真的是个小弟弟。”
这便更像是一击重击打在了慕远京的心上，只是慕远京仍旧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慕云墨，然后偏头看向一边儿的那个老大夫，“王妃，所说的可有道理？”
他这般明目张胆地怀疑自己亲生女儿的话，慕云墨倒是也并不在意，只挑了挑眉头，平静地看向那老大夫。
老大夫自己也有些怀疑人生了，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一个月左右的身孕，能看出男女的，而且若是说能从胎儿的形状看出倒也就罢了，但是流出来的胎儿也都是不成形的，这又是如何能看出来的。
但是看着慕云墨那般沉静的模样，老大夫眼睛闪了闪，慕云墨是出身避世谷的，医术本也就比他高明，说不准是避世谷独特的手法，避世谷医术向来堪称天下第一，会有些秘法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医术也是讲究些什么秘法和见闻的，当即便也点点头，“王妃所言，不无道理。”
慕云墨听了，浅浅笑着的唇角的弧度就是又往上扬了几分。
慕远京脸色大变，看向沈舒，眼睛里已经蕴上了清晰可见的怒气，他一生虽然孩子颇多，但是说起男丁子嗣却是凉薄的紧。
感受到这般怒气，沈舒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还是沈媛媛反应快，下一息，就轻声哭了出来，“对不起，远京哥哥，这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我不来京城，什么都不做，也不会给远京哥哥添这么多麻烦了，都是媛媛的错，媛媛不行，愿意以死谢罪，只求远京哥哥饶了舒儿，舒儿什么都不懂，她只是个孩子。”
“……”慕云墨手动了动，孩子？她记得仿佛她们差不多大。
慕远京望着怀里沈媛媛孤苦无依的样子，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还是一咬牙，索性径直看向慕云墨，“换一个，要了沈舒的命，这确实太过了些。”
慕云墨应和着点点头，看向大姨娘，“姨娘，你看呢？不如换一个也是可以的，沈舒尚未成亲，也不过是个姑娘，这日后许多日子都还没过过呢。”
她这话说得有深意，大姨娘是被皇上决定婚事的，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最能拿捏沈舒，是沈舒致命软肋的，莫过于是沈舒这个姑娘的婚事，如今她既然依着亲戚的名头借居在宰相府，那么如今她也算是宰相府的半个女主人了，帮着物色物色婚事倒是也是极好的，只是这婚事的质量可就说不准了。
毕竟依着沈舒的性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如何能要求什么好人家呢。
大姨娘和慕云墨对视一眼，瞬间眸子就亮了。
与此同时，明白的还有沈舒的娘亲沈媛媛，她却不是亮了眸子，而是眸子一缩。
大姨娘已经又开了口，“如此，既然是老爷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还转口说了句好话，不过很戳中慕远京的心坎，当即就是脸色好了些。
“那如此，妹妹流产，这几日身子定然很不适，不如叫沈舒姑娘去同妹妹好生道个歉，伺候我妹妹几日，等到她身子爽利些了，再叫沈舒姑娘回来，这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如何？”大姨娘此刻说话倒很是温和，也不知乎沈舒其名了，还带上了姑娘，姿态也端庄，倒是很大气的模样。
这么说起来，可是惩罚轻了不少去了。
慕远京面色便是明显更缓和了，看着大姨娘点点头，如此倒是还算是识趣。
大姨娘不急不慌。
沈舒的面色也微微缓和了些，虽然她从来也没有伺候过人，但是总归是在相府里，有慕远京在，她们也该不敢太对她如何才是，且眼下能保住这一条命才是最重要的，上次她就清晰感受到了皇帝陛下对她们的恶意，她也深切觉着，若是这姨娘将事情捅到皇帝面前，皇上一定会杀了她的。
沈媛媛却是还有些犹疑地看向大姨娘，竟然会这么好心？如此简单？但是等到慕远京看过来的时候，沈媛媛便是立马又换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姨娘，能饶过我的舒儿，我感激不尽。”
慕云墨挑了挑眉头，这就是说拢了？
沈系站在一边儿，一直看着沈媛媛和沈舒，就是将两人的神情一丝不落地全部收入严重，不禁露出了几分嘲讽。
那边儿大姨娘笑了笑，“既然沈舒姑娘愿意，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慕远京此刻在一边儿，这才大手一挥，“如此甚好。”只是看着沈舒的眼里明显没有了以前的几分疼爱，更平添了几分冷漠和爱答不理，显然是沈舒如此作为，也已经在慕远京的心里结下了极大的结。
事情作罢，大姨娘便说回去照顾妹妹，顺便给沈舒收拾间房子，这便走了。
慕远京扫了眼慕云墨，“你这是回来干什么的？”
慕云墨挑了挑眉头，“难道下人没和父亲说吗？女儿是回来归宁的。”
慕远京恨不得翻个巨大的白眼，归宁？两人的父女关系都断了，归的哪门子宁，但是人家边儿上到底还站了个楚王爷，慕远京却也不想陪着两人继续晃下去，这两个人看戏倒是看得爽快，他的心情可就那么舒服了，揽着沈媛媛的腰，“如此，你们自便，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了厨房去做就是，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嗯，父亲慢走。”慕云墨还颇有闲心地跟慕远京告了别，看着慕远京和沈媛媛四个往外走，很像是一家四口阖家欢乐的模样。
“他们倒是更像是一家人。”慕云墨温声道，这话刚说完，封江清的眸子就闪了闪。
“走吧，都说了随便吩咐了，你还没吃午饭，让下人准备些，我们回院子吧。”
封江清点点头，他是真的饿了，当即也一起抬脚往院子里走，这场戏倒是也不是那么好看，起码没打起来。
慕云墨还环着封江清的胳膊，再牵着手，还微微晃动着封江清的胳膊，刚走了没几步，就忽然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王妃，请留步。”
慕云墨 轻笑一声，脸上的笑意甚浓，转过身来，“沈夫人，找本王妃有什么事吗？”
沈媛媛看着这姑娘本就生的明艳，同当年的怡安极像，但是怡安看着分明是温软的，身上有的只有良善宁静，而眼前的姑娘却是艳丽逼人，分明笑得如此明媚，却让人忍不住觉出冰冷来，她已经跌在慕云墨手里太多次，“王妃，今日的事情，真的与舒儿无关，还请王妃明鉴。”
明鉴不明鉴不重要，是不是真的与沈舒有关也不重要，慕云墨自己心下也明了，小姨娘这一手到底是真是假，是说不清的，但是关键是，她想让这个事情真相是如何的。
“这事情如何，与本王妃也并无太大干系，你不必特意找本王妃说这些，且父亲那么心疼你们，就真的是沈舒推得，也不会如何的，你说，是不是？”慕云墨含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