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猛地这么一呵斥,沈系也是忽然一个激灵,险些将手中的那碗粥都给扔了出去,猛地站起来,似乎也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做什么,竟然是想要亲手毒死自己的母亲,这种事无论怎么说,总都是不好看的。
沈系也是脸色其妙地变幻了一番,然后僵硬地道,“不,不是的,都是……都是楚王妃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如此,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这倒是急着撇清关系去了,慕云墨听着便是眨了眨眼睛。
沈媛媛跪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这几日她还在辛辛苦苦不分昼夜地帮他挑选妻子,她本来以为纵然这些日子和沈系的关系有些僵硬,但是也不过是母子间的小打小闹,这男孩子成长,总归是有段时间不听管教闹脾气的,倒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虽然有些焦急,但是却也是没有完全放在心上的,只是,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了呢?
慕远京刚是从荣王府回来,就听到有下人禀告这院子里出事了,了解了情况,他立马就匆匆赶了过来,已经听到下人说了是怎么回事儿,进来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
虽然他这几日是避着不见沈媛媛,是他心里实在不敢面对如今老妇模样的沈媛媛,但是他却也是对着沈媛媛有几分真心的,能将是寡妇,还是皇室寡妇的她带回府里,便是足以证明这一点了,眼下看着沈系想要毒死他心爱的女人,自然也是极为火大的。
慕远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系,上前就是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怒斥道,“真是放肆,她可是你母亲!”
他动作极快,沈媛媛也是惊呼了一声,来不及阻拦,眼睛一眨,只觉着心中酸涩,便是啜泣了出来。
慕远京当即就是低头去看沈媛媛,看到沈媛媛的容貌,即便这几日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仍然还是忍不住有些被吓到,微微抽了口冷气,还是蹲下了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无事了。”
沈系被打了这么一巴掌,也是忍不住有些懊恼,是,他是做错了,但是这也是被逼无奈,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还能光复王府,怎么能就此蹉跎,且就算是教训他,也是他母亲教训他,哪里轮得到他?还没有明媒正娶娶了他母亲呢,就真把自己当成是爹了?
只是这些虽然想着,沈系眼下却是万万不能也不敢说出来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恶狠狠地瞪向了慕云墨。
“……”慕云墨双手端放在小腹前,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笑意,就那么轻轻浅浅地看着他们,就好像是看戏和耍猴一样。
沈媛媛看着慕远京疾言厉色的模样,也是脸色变了变,当即也是看向慕远京,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慕叔叔,不是,这都是有缘故的,这都是有苦衷的。”
苦衷?
说到苦衷,慕远京更是一脸头疼,这么多事情,说白了,还是慕云墨惹出来的。
而论起慕云墨,不知慕远京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便是有些古怪地变换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向慕云墨,呵斥道,“你这是又做得什么幺蛾子?非要将相府闹得鸡犬不宁,你才肯善罢甘休不成?!”
慕云墨微微耸了耸肩膀,听到自己的父亲这么说,也是面上眼底丝毫变化都没有,“父亲想听实话?”
慕远京皱紧了眉头,看着慕云墨,不知道她又在胡闹什么。
不知为何,看着慕远京这幅带着三分警惕的样子,慕云墨竟然是觉着有些好笑,但是面上还是认真地看着慕远京,回答着他方才的问题,“父亲方才可是说错了,我想要得可不是让相府鸡犬不宁。”
“放肆,你这是和为父说话的态度吗?!”慕远京猛地站起身子,怒斥道。
慕云墨也不急,嘴角勾了勾,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似笑非笑地看着慕远京,慕远京便是也立马看向她腰间的玉佩,上面正挂着的是宴会上皇上赏下来的那块储君的四爪巨蟒玉佩。
这也是极为体面的信物了,大抵就如同皇上的御赐金牌,见金牌如朕亲临一般。
“父亲心里也该明白我们到底还是不是父女,我唤你一声父亲,也是我们彼此都好看,除去这份关系,我并不比父亲差。”慕云墨温声婉言道。
慕远京心下自然是明了的,当初应慕云墨所言,签下和她娘亲的和离书的时候,慕云墨是跟着怡安走的,若是正儿八经按照户籍算起来,慕云墨也可以说并不是他的女儿,但是她依旧是裂王府唯一的后人,怡安郡主的女儿,有真实封地的长安郡主,楚王爷最宠爱的楚王妃。
只是此刻让慕远京低头来,又如何能做人,慕远京便是掩唇咳了两声,呵斥道,“既然身份贵重,该有的礼数教养也都该有!”
虽然是教训的话,但是在场的人也是都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分明弱势了下来。
给了台阶,慕云墨也微微点点头,“是,父亲。”
慕远京一甩衣袖,比起来时的怒气冲冲,身上的暴躁的气势倒是也减去几分,“那你倒是跟为父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父亲又何必问我,想来下人都该跟父亲说了才是。”慕云墨倒是直白。
慕远京只觉着又是一股怒气涌了过来,他深呼吸了一下,“你如何能拿人试毒,若是真的闹出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屋里的姨娘如今还生死未卜,父亲也不关怀两句?”慕云墨慢悠悠地道。
慕远京的脸色便是又变了变,咽了口气,看向大姨娘,“里面你妹妹如何了?”
大姨娘如今对慕远京也是提不上太好的脸色,刚是行了礼要开口,就见着屋里的丫头忽然跑了出来,一脸焦急,“姨娘,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那是专门在里面照顾小姨娘的丫头。
大姨娘顿时脸色就是煞白了去,抬脚就是跑了进去,半点礼仪都顾不上了,慕云墨也是眸子一凛,冷冷地扫了一眼沈舒三人,也是转身进了去。
慕远京看着眼前这一幕就是眸子里闪过惊讶,这难道不是她们故意做的一场戏吗?难不成是真的出事情了?
就连沈舒和沈媛媛此刻也有些震惊了。
门外的几人忽然就焦急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忽然听见房间里大姨娘失声痛哭了出来。
沈舒便是心中一咯噔,眼前都黑了去,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沈舒发现及时,扶着了她,沈舒下意识要谢谢,但是意识到是沈媛媛,便是不禁僵硬尴尬了起来。
里面慕云墨缓步走了出来,抿着嘴唇。
“怎么了?”慕远京忙问道。
“小姨娘,去了。”慕云墨眸子动了动,沉声道。
慕远京也是猛地一噎,这可不太好,皇上将人才赐下来,不过半年光景,就被毒死了,实在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慕云墨还在这里,想要瞒下来,便是有些麻烦了。
沈媛媛本来还流着眼泪,此刻却也是顿住了,她本来以为不过演场戏罢了,等慕远京回来,再拖两日,小姨娘出不了什么大事,也就过去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人是真的去世了?
里面大姨娘痛哭的声音忽然重了些,人也是冲了出来,直直对着沈舒,就是将人扑倒在了地上,挥手又是扇又是握拳打了上去的。
沈舒猛地遭了这一遭,也是在地上哭嚎。
沈媛媛伸手去拦,就是被大姨娘狠狠踹了开。
“冷香。”慕云墨清唤了一声。
冷香点点头,上前去将两人给分开来,用着力道扶着大姨娘往边儿上走,“姨娘别慌,万事有王妃在呢。”
大姨娘的脸上已经处处是泪水,此刻着实是半分宫里贵人该有的形象都没有了。
慕云墨看了她一眼,便是朝门口唤道,“来人!”
慕远京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这出了人命了,还是宫里的姑娘,难道不该找京兆尹府前来立案吗?东楚律法都能置之不顾了吗?!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自然是都该按律法办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慕云墨冷声道。
这就是要沈舒的性命了。
沈舒坐起身子来,听着慕云墨的话,看着慕云墨的尊贵高傲的模样,心下就是说不出的复杂,只是死到底还是不想死的,就是抬眼求助地看向一边儿的沈媛媛,无助软声哀求道,“娘亲!救命。”
纵然儿女再如何犯了错,终归是自己的儿女,且沈舒这也是凭白受了委屈,遭了罪了。
沈媛媛也是看向慕远京,“远京哥哥,求求你。”
慕远京叹了口气,也不用她们求他,这事情,他自然心中也有数,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
“报官就不必了吧,这不过是府门家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且你们也不过是猜测,这证据也不是全然有的吧,闹出去也是叫别人看笑话。”慕远京斟酌着,还是开口道。
慕云墨眸子动了动,这件事情可是完全由她们说了算的, 她们若是闹到官府去,百分之百是能定了沈舒的罪的,上次她便害了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这杀人动机,都是有的。
“谁说证据没有?这满院子的下人皆是人证,这物证,方才锦衣卫已经在沈舒自己原本的卧房里搜到了砒霜鹤顶红!她便是晚上偷偷溜回去,拿了些,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慕云墨唇角一勾,言辞凿凿。
而门口的锦衣卫也极为配合地过来,手里正是拿着几个小药包。
“不可能!我屋子里没有这些东西!!!”沈舒便是立即反驳道。
慕云墨嗤笑一声,“杀人的自然是不会自己拿出刀的。”
这下可真是人证物证齐全了,慕远京就算心下相信沈舒是无辜的,也无济于事了,沈舒这个脑子,果然是只能被算计,如今被逼到这个份儿上,还要他来收场,真是不知道沈媛媛是如何养出这么两个东西的,也怪不得那个王爷分明是皇室子孙,会最后混到这个份儿上,儿女这幅样子,也能想象出父亲的模样了。
慕远京挥手让院子里的下人都退下去了,虽然边上的锦衣卫并不听他的话,但是也没有办法,“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能不将这件事情闹大?”
慕云墨挑了挑眉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情,何来的什么闹大不闹大呢?莫不是这凶手还要逍遥法外不成?”
大姨娘在一边儿也是重重地点点头。
慕远京咬了咬牙,“想要什么,你们直说就是,这件事情私了。”
得了这话,慕云墨抬眼看向大姨娘,想看大姨娘是何想法了。
大姨娘此时情绪也微微控制了些,此刻也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最后恶狠狠地看向沈舒,“我要她去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得出来,还有沈媛媛和沈系,老爷还是换个地方安置他们吧,不然若是到时候,我也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是就麻烦大了。”
倒是都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比起偿命,可是都简单多了。
沈舒却是脸色极差,出家?!!
慕云墨倒是夸奖地看了一眼大姨娘,继续补充道,“还有,我觉得,小姨娘去了,相府里便只有大姨娘一个人了,要凭白忍了这血海深仇,也该是得些补偿的,父亲这府里也无人看顾,我倒是觉着,大姨娘是极为合适的。”
这就是要抬一抬大姨娘的位分了。
比起事情传出去相府的名声彻底毁于一旦,还有皇上说不准的雷霆震怒,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慕远京眸子阴沉沉的,“姨娘确实贤良淑德,继室平妻也担当得起,相府自然所有事宜也都归她处理,就这么说定了。”
沈舒就是忍不住惊呼道,“慕叔叔,我……”
还不等她说完,沈媛媛就狠狠扯了她一下,“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