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被这么一扯，当即也是看向沈媛媛，便是清晰地看见沈媛媛眼中的警告，沈舒紧紧抿了抿唇，眼里明显还带着不服气和抗拒，但是还是没再说话。
沈媛媛实在是该不知道拿自己这个女儿如何是好，眼前最重要得，自然还是要保住性命，其余尚可后面再慢慢商量就是，能保住性命，其余的不还是万事好解决，眼下就是让他们搬出去，她都觉着没什么，眼下能保住几人的性命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在京城里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万万不能再生出事端了。
本来来京城就是为了寻一个安身立命，给儿女们将来发展的锦绣大道，可是不好再毁了，她自小便父母双亡，后来家族里的人也都是渐渐没了，自己也是个孤女，已经是无处可以投奔了，且哪里能如京城这里富贵繁华呢？只要这条性命还在，也还能在京城里好好活下去，普通人也总能看在慕远京这个宰相的份儿上，礼让着他们几分，其余的事情，往后自然能从长计议，东山再起自然都不是问题。
“好，我们搬出去就是了。”沈媛媛便是看着大姨娘，坚定地道。
大姨娘眉尾扬了扬，“如此，甚好。”
沈媛媛能如此懂事，不为难，慕远京也是看着她，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也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慕远京对沈媛媛露出的最好的神情了，沈媛媛当即也是神色多了几分动容，看向慕远京的神色就是瞬间柔情蜜意了下来。
沈媛媛在一边儿看着，眸子里阴沉的神色便是越发浓重了起来，仿佛渐渐汇聚成一股风暴，但是看了一眼旁边儿的慕云墨，就是渐渐消散了去，但是眸底深处依旧是一片浓重阴沉的颜色。
沈系站在一边，大抵是被打了一巴掌，此刻也不说话了，冷静得倒是仿佛是个局外人一样。
这也算是协商成功了。
慕远京也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怎么样，这下你们可是满意了？”
慕云墨眼睛动了动，挑眉笑道，“父亲的决断自然是极好的，我没意见。”
慕云墨都这么说了，大姨娘便也不再多说，只跟着点点头，“王妃都没有意见了，那我自然也没有意见。”
这话是好的，只是落在慕远京的耳朵里，便是更多了几分别的意思了，倒是仿佛是能做大姨娘主的，不是他这个夫君老爷，反却是他那个最不看重的女儿说话还要更有分量些，更能做主一般。
“如此就这么说好了。”慕远京正是一副生怕他们反悔的模样。
看着慕远京这幅神情，慕云墨也是实打实地觉着好笑，忍不住便是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一言为定。”
就是在慕远京要松口气的时候，慕云墨便是又开口道，“父亲和大姨娘的自然是说好了，那与我的呢？”
慕远京奇怪地看着慕云墨，“这又与你有何干系？”
慕云墨眨眨眼睛，这如何与她无关了，她好歹也是见证了这一场事情的发生，还小小地参与了一下，“我也知道这件事，父亲想来也不想要我说出去吧？”
“……。”这是要封口费？慕远京默了默，实在是不明白他也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爱财的女儿，分明当年怡安也是单纯善良，不被这些金钱所牵绊的，而且慕云墨分明也不缺钱啊！“你想要什么？”
慕云墨故作沉思了一下， “看来父亲如此重视这件事情，倒是太敷衍了也不好，那我便也不多要了，想来这件事情应该也是值个一百五十万两的吧？父亲觉得呢？”
慕远京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被气得跳了跳，他能说不吗？只是这一百五十万两却是也不是个小数目，只怕已经是如今宰相府账面上能动的所有的银两了，这么一下子给出去，相府里只怕都是要节衣缩食，就连这个月下人们的薪水都很难周转开了。
“这一百五十万两是不是太多了些？你这是趁火打劫。”慕远京压着怒气，沉声道。
这不仅仅是趁火打劫，就是明目张胆的欺诈，慕云墨颇以为然地想了下，然后点点头，“应该也算，不过落井下石想来更准确些。我觉着这次的事情完全值这个价格，再变动只能往上升了，往下降却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还往上升？相府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行，一百五十万两就一百五十万两。”慕远京一口就答应了。
慕云墨便是勾唇一笑，这一百五十万两是不少，相府这两年也渐渐亏空，虽然有不少她的功劳，但是慕远京私底下走私生意想来这么些年也是攒了不少积蓄的，怎么也能有个一百万两了，这应该还不是事，只是让相府过得借据些罢了，勤劳节俭可是传统美德。
慕远京看着慕云墨笑得高兴，心下却是仿佛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当即就是狠狠地剜了一眼沈舒，将这件事的过错都归结到她身上去了，见着事情这才是差不多了了，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态度了，“如此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丧事自然也是办的，重病得了时疾去世了，也实属正常，这件事情，既然相府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也交由你全权负责就是了。”慕远京说着看了两眼大姨娘，罢了，便是转身走了。
走之际，还不忘扫了一眼沈舒沈系，“还不等跟着快走。”
沈舒跪了大上午了，此刻站着走路也实在是艰难，便是由着沈媛媛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等到人都走了，慕云墨这才抬眼看向大姨娘，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了，“她们既然是都走了，锦衣卫我便也带走了，一直呆在你这里，也不像话。”
大姨娘此刻也是完全收了眼泪，拿着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才看着慕云墨，就是跪了下去，行了个完整的大礼，“多谢楚王妃大恩。”
慕云墨抬抬手，示意她起来，“无事，一切都照方才的计划，你好好办丧事，我就先走了，到时候银两直接送去王府就是了。”
大姨娘顺着站起身来，也是应声道，“王妃放心。”
几次接触下来，大姨娘办事还是教人放心的，慕云墨看了看她，“留个五十万两给你妹妹吧，不必推拒，你们姐妹诚心帮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这么说起来，宫里出身的大姨娘也爽朗，当即就是谢过。
慕云墨这就带着冷香和两个派过来守门的锦衣卫往外走。
其中有个锦衣卫便是看着慕云墨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冷香扫了他一眼，“有话直说就是了，王妃还能吃了你不成？”
那锦衣卫顿了下，便也直白道，“方才去沈舒的院子，搜到的毒药是真的本来就在院子里的，而不是我们动的手脚。”
听到这个，慕云墨也是脚步顿了下，“沈舒买的？”
锦衣卫摇摇头，“不是，是慕子安放的。”
“慕子安？”慕云墨挑挑眉头，也正是有些惊讶，她向来和慕子安也是水火不容的，怎么今日慕子安倒是想起帮她来了？还是也是看沈舒不顺眼，顺手推舟一下罢了。
正是这么想着，就看到前面不远处花园的假山里的小亭子里站着的正是一身宝蓝色衣袍负手而立的慕子安，也正看着她，大约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慕云墨想了下，便是单独走了过去。
慕子安倒是平静得紧，站在凉亭里，见着慕云墨淡然走过来，微微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多聊天。”
“你怎么会这么想，说到底，你也算是我兄长，说两句话罢了，还能做些别的什么不成？”慕云墨温声回道。
听到这，慕子安自嘲地笑了下，“也是，如今的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这让人有些难以接话了，慕云墨有些无奈，转了话头，“你哪里来的砒霜和鹤顶红？你倒是看着姨娘的院子看得紧。”
“我总也是在这相府里自小长到大的，也是养了好几个心腹的，刚好路过那院子听见的，这些毒药玩意儿的，我原先总也是好奇买了不少来玩的。”慕子安答得也是顺溜。
慕云墨听了倒是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买来玩玩，只怕也是买来吓人的吧？“心腹？怕又是你威胁人家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
慕云墨看了眼慕子安，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你就是。
“……”慕子安有些无言以对。
“你是怎么想的？这么看沈舒不顺眼？”
慕子安垂眸思索了下，“也不是，不过也是刚巧帮你一把罢了。”
慕云墨抬头看了眼天空，这也没下雨啊！
“……。”他这个妹妹果然是惹人厌恶。慕子安脸色瞬间就难堪了，恶声恶气地道，“我马上就准备走了。”
“去哪儿？”
慕子安微微叹了口气，“离开京城，我如今也大抵不适合这里。”
这倒是真的，“若是被官府的人发现，却也是极为麻烦的了。”届时就是生命之忧了。
“我也想出去好好看一看，往先，我都是浪费了。”慕子安脸色带着些复杂，语气也是微微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慕云墨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子安，这人是有些不一样了？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慕云墨还是忍不住瘪瘪嘴，那她以前栽在慕子安手上的仇要如何报？
也不知是不是慕云墨的表情太过明显，慕子安就是对天翻了个白眼，“以前哪次我想欺负你，不是被你害了个惨的，如今我出门也是什么都没了，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你就当做是报仇解气了。”
这人当真是不一样了，哪里还是往日养尊处优想着荣华富贵的少爷。
“你为何想着出门？”
慕子安沉默了片刻，“大抵是父亲叫我觉着失望了，原先他疼爱娘亲，疼爱我和月儿，人也高挺，我便一直以他为日后的目标，他当初救我出狱，哪怕我知道那是违法之事，但是我知道那是他疼爱我这个儿子，我也依旧尊敬他，只是眼下看着他并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想日后也变成这样。”
慕云墨也是微微垂了垂眸子，这大抵同她当年有段时间的感受是一样的。
“我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我也不敢去自首，我怕死，如今我的风头也渐渐过去了些，想离开京城，出去看看。”慕子安说着未来，倒是也多了几分活力。
“也挺好的。”慕云墨温声道。
慕子安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找你，也是两件事。”
“嗯？”
“一来，对以前曾经为你做的事道歉，对不起，也没有什么理由，原先错了就是错了。”慕子安看着慕云墨，极为诚恳。
慕云墨思索了下，回道，“你能道歉很好，说明你也成长，只是我不能接受。”前世今生，慕子安也是加剧了不少痛苦给她，若是这所有都能用一句对不起道歉来待过，却也是太虚假了些。她能在这里平静地同慕子安聊天，是她心态心性好，却并不代表她会原谅慕子安。
慕子安也没指望慕云墨会原谅他，依旧自顾自地道，“二来，虽然你对他多有不满，但是他到底是父亲，希望最后你能留他一命。”
慕云墨抿紧了嘴唇，这下却是没有答话。
“父母再不是，终究是父母，性命是他们给的。罢了，就这样吧，我今日晚上便离开了，日后你也多保重。想来你也不会放过沈氏那几个，我也放心了。”慕子安倒是最后还不忘记开个玩笑，勾起了一抹熟悉的纨绔子弟的笑意，这才伸了个懒腰，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慕云墨站在原地，双手紧攥，父母终究是父母，慕远京是给了她一条命，但是若不是她气运好亦或者是重来一次，只怕这性命她也还回去无数次了吧，就算是一命抵一命，上一世她也还清了吧？
许久没有想过与慕远京之间所谓的这些恨意，但是此刻想起来，它们也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去，依旧是那么的清晰分明，让人如何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