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的一瞬间,萧连晔错愕不已。
那被关在门后的人如果不是叶零露的话又是谁?
源春和紧紧盯着萧连晔的脸,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都不曾放过,他说:“三爷,这个人想必你很熟悉吧,我记得她跟三爷的关系可不一般呢?”
萧连晔压下内心震惊,扭头看向源春和,说:“源先生,她乃同济医院的医生。”
萧连晔不说与她熟也不说与她不熟,但是只要是圈里的人都知道苏幕子与萧连晔的事情。
他不相信源春和不知道,之所以拿这件事情来试探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通过叶零露也达成他的目的。
可眼前的人真的是叶零露吗?
从外表来看无疑是的。
萧连晔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报纸,以及报纸上登的照片,他分明认为叶零露已经死掉了,可为什么又会出现?
面对这一诡异问题,尽管是见多识广的萧连晔都被震惊住。
他眼睛盯着叶零露,可她至始至终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可以说一丁点的情绪都没有。
这令萧连晔感到奇怪,却又按压住内心想法,不动声色的跟源春和周旋。
“看三爷的意思,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呢?”源春和故意试探。
他目光落在叶零露身上,“她是搞反动宣传被我的人抓的,除却她之外当时还有另外几个人,听说她与三爷关系不错,便叫三爷过来瞧瞧,可能是源某误会了,三爷其实与她并不像传说的那样熟,是吗?”
他三番几次的试探不过就是想要萧连晔交出码头的使用权。
这会儿拿叶零露也试探他,醉翁之意昭之若揭。
萧连晔盯着叶零露的面孔看着,从始至终叶零露不曾开口说一个字,他淡淡道:“本就与我无关的事无关的人,倘若每件事萧某都要去在乎个死去活来,那活着多累?”
不等源春和接话,他又说了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分明瞧见叶零露皱了一下眉头。
萧连晔却又不动声色的挪开,好整以暇的看着源春和。
源春和起先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萧连晔的肩膀说:“好一个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论雅致,我的确不如三爷啊。”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拿眼睛去斜叶零露,可惜她脸上连一丝多余表情都没有,像是一尊雕塑。
源春和眉宇微拧,一抹厉色悄然划过,他对萧连晔说:“既然三爷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费精力,那源某就无话可说了,正好上面来人得知这一消息,打算把她带走。”
“哦。”
“三爷一点反应都没有,真叫人忍不住多想呢。”
萧连晔淡淡道:“源先生的决定萧某即便有想法也改变不了什么,难道不是吗?”
源春和不愿意继续装腔作势,他说:“如果三爷同意,源某愿意拿她来换码头使用权。”
“哈哈。”萧连晔轻轻一笑,敛去眸底表情,“即便萧某同意萧某手下的那些人也未必同意呀,他们身家性命都指望这个码头讨生活,如果我令他们失去饭碗,你说我如何面对他们呢?”
源春和的脸色顿然黑了下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是源某考虑不周,走,喝茶赔罪。”
二人离开房间,在他们身后,叶零露的表情淡的不能再淡。
萧连晔离开会馆,直接去了帮里。
“三爷,这么晚了,你还来帮里做事?”守门的人见到他问。
“嗯,有些事情要处理。”
萧连晔正要进去,忽然停下脚步对守门的人说:“他们都回去了?”
“还没呢,最近不太平,大家担心会出事,所以还都在外面守着。”
萧连晔点头,说:“叫小六子进来。”
“是,三爷。”
萧连晔刚进入办公室,小六子跟着进来,“三爷,你找我?”
萧连晔放下帽子点头,他给自己点了一颗烟,对小六子说:“我有事情交代你做。”
“三爷,你说。”
萧连晔在自己抽屉上翻了一下,找出上个月月初报道叶零露死因的那张报纸,对小六子说:“你拿着这份报纸去往《申报》,看这篇文章是谁写的,顺便问下他拍完照尸体去哪了。”
小六子拿着报纸看了一下,说:“我这就去。”
小六子走后萧连晔陷入沉思,袅袅的烟雾上升遮住他的眼睛,将他的脸显得格外深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铃声忽然大作,他掐灭烟头拿起话筒:“我是萧连晔。”
听到话筒里说的,萧连晔眸色一沉,半晌来一句:“我知道了。”
他放下话筒,坐在椅子上,后背靠在椅靠里,闭上眼睛,遮去眸底的情绪。
下半夜的时候,守门的人过来,瞧见萧连晔躺在那里,便说:“三爷,你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萧连晔坐正身体,抬头看着守门人,“几点了?”
话这么说,他已经拿出怀表,已经是夜里凌晨两点多。
“三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转眼间萧连晔已经将情绪收敛的滴水不漏,他起身对守门人说:“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守门人望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萧连晔婉拒了他们相送,自己一人走在大街上。
刚刚下了场小雨,天空中漂浮着一股湿润的空气,薄薄的雨雾打在他头发上,像是结了一层蛛网。
萧连晔伸手放在雨雾当中,雨雾落在上面很快形容一颗颗珍珠。
在路灯的照耀下,那些珍珠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萧连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折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敲门的时候李斯年并未睡觉。
他走过去开门瞧见外面站着的萧连晔时,惊讶不已,“三爷这么晚来这里,是四爷的病产生了并发症吗?”
“不是,”萧连晔说:“单纯的想找你聊聊。”
“那好,进来吧。”
李斯年放萧连晔进去。
萧连晔进去一看发现客厅的桌上摆放了许多的空酒瓶子,以及空的烟盒,还有那茶几上烟灰缸里堆积成山的烟蒂。
瞬间跟李斯年的翩翩君子的身份形成很大的反差。
萧连晔眉头皱了皱,问:“这就是你的日常生活?”
李斯年仿佛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他说:“将就些吧,我最近太忙,没有来得及收拾。”
萧连晔抽出空酒瓶子下面的报纸,报纸停留在发现叶零露尸体的照片上。
他抬头看了眼李斯年,问:“这张照片的真实性你去验证了吗?”
李斯年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来就跟我聊这个?”
“你就回答有没有验证?”
见他目光执着,李斯年皱起眉头,说:“我去找过发布这张照片的记者,对方说照片拍完之后尸体顺着河道飘走了。”
说完李斯年打开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正要端酒杯喝酒的时候,对萧连晔问:“你要来一杯吗?”
望着那房内堆积成山的空酒瓶,萧连晔说:“零露过世后你一直用酒精麻痹自己?”
“不然呢?”李斯年端着酒杯盯着酒杯里的白色液体看着,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苦笑一下,一口喝光杯中的酒,他放下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接连喝了两杯,才开口讲话:“没有希望,看不到光亮,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坚持下去。”
“幕幕跟我说过你导师邀请你去英国继续一项研究,你不考虑?”
“那是我用来骗零露的,”李斯年苦笑着望着萧连晔,他说:“原本我一个人怎样都是好的,突然有一天她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这么闯入我的生活,说来也怪,幕幕十三岁我便认识了,我一直把她当做我的妹妹看待,从未产生过什么男女情感,
但是零露不一样,老实说五年前我们接触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男人,也是从我回来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女人,并且还是幕幕的亲姐姐。
奇怪的是见面一眼,那股奇妙的感觉便产生了,是那样的美妙,那么的梦幻,好像我前面三十年来的空白就是为了等她来填满。
这种感觉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反正就是那种……”
他停顿下来似乎要找一个合适的名词,“就是那种你的世界是空白的,非得用她手中的那根笔才能涂抹不行。”
李斯年脸上浮现出颓废的痛苦。
他说:“我跟零露真的接触时间并不长,但是她带给我的感觉像是我俩认识了一辈子那么久远。”
说完,他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
老实讲这是萧连晔第一次见李斯年喝酒,像他那样斯文优雅的人怎么也跟酗酒不沾边,可是叶零露的死却令他对人生对自己产生极大的怀疑。
什么才是对的呢?
你的坚持的意义何在?
人生道路应该要怎么走?
谁都无法给予我们答案,唯有自己睁大眼睛一步一步的探索,才有可能找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