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很快将吃的准备好端进来,苏幕子三下五除二吃完东西,便去给他们的娘亲看病。
他们的娘亲已经病的昏迷,脑门上还发起了高烧。
苏幕子判断她是因为风寒导致的邪气入体,才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便果断开药,让弟弟白日里去镇上买药。
见苏幕子行为如此利索,先前对她的不信任完全化解。
哥哥要去镇上买药,被弟弟阻拦,“你在家等着,我去。”
见他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哥哥问:“你有钱吗?”
“你别管。”弟弟头也不回的走了。
哥哥若有所思的看着弟弟的背影,心中纳闷不已,见他出去了,忙追上去说:“拿顶帽子,免得下雪。”
弟弟摆摆手,马不停蹄的朝镇上赶去。
哥哥回过身来给苏幕子倒了一杯热水,说:“喝点热水,暖暖身体。”
苏幕子接过水来,听的他问:“你是哪的人?怎么会走来这里?”
苏幕子面色一顿,半晌没有说话。
哥哥见状,忙说:“你不想回答没关系,就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只是,你有别的去处吗?”
苏幕子想了想摇头。
哥哥道:“你没有朋友?”
苏幕子抿了一口水,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有,不过离这里有些远。”
她想了一下,问:“这里离火车站有多远?”
“火车站?”哥哥委实有些意外,他说:“我们这里没火车站,想要坐火车的话要去辽州城,只不过那里被日本人占领着,想要坐火车还要办理通行证。”
苏幕子心头一跳,她昨天有走那么远吗?
昨天从京城里逃出来之后她选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着,却没想到自己走了一条往北的路。
而这个地方距离京城不近。
要她再走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那个人应该娶冼小姐了吧?
想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即将要娶别人,苏幕子的心里像是被谁拿着刺刀狠狠扎了一下,是那么的疼,那么的疼。
见苏幕子不说话,哥哥说:“如果要办理通行证,需要担保人开证明,还外加五十块钱的手续费,你有担保的人吗?”
苏幕子摇头,别说担保人了,她一分钱也没有,如今怎么生活倒是个问题。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苏幕子的心骤然一痛。
难道她跟孩子以后就要这样流离失所?
她深吸一口气,问:“这里离镇上多远?”她心里乐观的想,即便她心在没钱,但是只要她肯努力,去镇上找个工作先干着总行吧?
结果哥哥一句话差点给苏幕子雷晕。
“不远,才十里路程而已。”
苏幕子不怕辛苦,只是她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
毕竟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目前很脆弱,他已经连续遭受两次危险,苏幕子已经承担不起第三次危险。
她是医生,自然明白现在的身体,所以留下来休养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可,天地之大,苏幕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
望着苏幕子脸上的表情,哥哥问:“你不是没地方去吧?”
苏幕子点头。
哥哥道:“要不你暂时留下呢?只是我家里太穷,没什么好吃的,只能吃点野菜跟细糠。”
这句话令苏幕子心思触动极大,倒不是因为他收留自己,而是他说的只能吃些野菜跟细糠。
以前她认为最艰难的日子是被土匪抓走的那段时光,可那个时候在天目山上她至少还有白米粥喝的。
即便是在前线做医生,她也每天能够保证有顿米饭。
如今听他说吃的只是野菜,苏幕子的心灵被震撼了,她十分清楚,大冬天的哪里有野菜?
而自己的留下,势必会增加他们的负担,何况他还有一位生病的老母亲?
苏幕子望着那满脸诚挚的大哥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妹子,我看你面向像个好人,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的确,尽管苏何良跟胡秀英对她并不太好,但至少在吃上面没让她受苦。
后来自己工作了,她的工资一个月也花不完,之后就到了萧宅跟萧连晔在一起,那就更没有为钱操心过。
难怪唐时说她不懂得生活疾苦。
“我知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没吃过苦,可是对我们穷人来说能有野菜吃已经非常不错的了。”
苏幕子道:“抱歉,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话从何说起?”哥哥说:“你只要不嫌弃就好了。”
苏幕子怎么会嫌弃?
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
天地白茫茫一片,她能找到一个落脚点就不错了,还敢嫌弃?
将话说开之后,苏幕子欣然留下,只是这户人家太穷了,穷的她难以想象。
说四面徒壁也不为过。
苏幕子问:“你们两兄弟没出去做工?”
“做工?”大哥笑了一下,那笑容多少有些酸涩,“不是没做工,只是我们镇上的李财主,我兄弟二人帮他干了一年的工,年底结算的时候,不仅没有给我们工钱,我们还倒贴。”
苏幕子奇怪道:“那是为什么?”
“他说我们兄弟二人吃的太多,一个人抵四五个人的饭量。”大哥郁郁的说:“这不废话吗?我们若不吃饱哪里有力气给他做工?所以年底结算的时候,挣的工钱都抵饭钱了。”
这……
苏幕子能感觉到大哥心底有多么压抑。
没钱便买不到吃的,买不到吃的意味着饿肚子,饿肚子就意味着疾病,可治病需要钱啊。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但又无可奈何。
现在苏幕子能理解为何萧连晔宁愿跟那些人作对也要守着码头。
因为码头关系着那许许多多人的生存问题。
她再次为萧连晔的举动感到伟大。
然而想到什么,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缘分吧。
可没有缘分的话,老天为何又要他们相遇呢?
苏幕子参不透这里面的道理,也许世间种种事情,不去参,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活着才最好吧。
傍晚时分,弟弟回来了,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满身伤痕回来的。
望着他身上的伤痕,苏幕子一脸惊诧,不过是去趟镇上,怎么还跟人打起来了?
哥哥忙问:“小毛,咋地了?怎么跟人打架了?”
小毛没理会哥哥,蹭的一下冲到苏幕子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衣服,说:“你给我的东西是不是偷李财主的?”
苏幕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的十分无语,问:“什么李财主,你说清楚。”
哥哥大毛忙过来拉弟弟,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给我好好说话。”
小毛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着苏幕子说:“这个女人给我一副首饰叫我拿镇上换钱,结果我去换钱的时候刚好碰到李财主,他非说东西是我偷他们家的,结果派人给我打了一顿。”
哥哥气的使劲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不是说不要你拿人家苏小姐的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们不是缺钱吗?再说,我们救了她,她给报仇这是天经地义。”
弟弟说完,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看着苏幕子,“你跟那个李扒皮什么关系?为何要拿偷他的东西给我去换钱,害我白白挨了一顿,哎呦,疼死我了。”
苏幕子叹息一声,说:“你上当了。”
大毛跟小毛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同时看向苏幕子,不可思议的问:“怎么是上当了?”
苏幕子缓缓道出原委:“第一,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财主,第二,我那副首饰是从我,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是收藏夹,他出手的东西品质绝不会差。”
她停顿一下接着说:“我怀疑是你去镇上当铺里置换东西的时候那李财主见财起意,所以才会有接下来一番事情。”
小毛气的直捶自己的脑袋,他说:“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行,我现在要去把东西要回来。”
“没用了,不管你去不去东西都要不回来了。”大毛说:“那李财主抠门吝啬,像我们这样为他累死累活做工的长工都不愿把工资给我们,何况你的东西?”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们的东西给抢走?”小毛颓然的说:“娘还在病着,换不了钱娘怎么办?还有我们吃什么?”
大毛也是一脸纠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苏幕子也拿不出办法,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没有三头六臂的本领。
气氛一时僵在那里。
小毛忽然攥紧拳头,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说:“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
大毛拉住他:“你去哪说理去?整个镇上都是李财主的,你去了不是死路一条?”
小毛叫道:“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负我们?”
“发生什么事了?咳咳?”
房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咳嗽声,小毛跟大毛连忙喊道:“娘,没事。”
“我听你们说什么李财主,到底出什么事了?”老母亲说:“不要骗娘,娘虽然病了,但是耳朵没毛病。”
“真的没事,娘。”大毛拍了下小毛的肩膀,吩咐他不要多说话,便径自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