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以一个人进去那冰冷的木桶躲避，为什么非要两个人呢？”程莎莎睁圆了看起来天真无知的眼睛。
一向聪慧言书雅闭上眼睛，无奈的摇摇头，她也不知如何作答，连半个支吾的“我们”解释的话，都没有从喉咙里挤压出来。
只听面前的女人声音刻薄起来，一字一句，充满着满满的妒意或是恨意交织，“因为，你们怕对方死，谁也不肯让谁独自一人下地狱，宁愿双双下冰山，只求能在一起，是不是？”
言书雅睁开眼睛，“不是，他恨我。”
“恨你？至今他还在时时刻刻派人在暗中打探你，护着你，如何叫恨？我倒是也想问问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把我夹在中间，给我表面荣华美好如童话的希望，背地里却是冰冷无望的枷锁？”
程莎莎起身，难掩的激动。
“抱歉…我会走。”
“走？你往哪里走？只要天天在，你无论在哪里都会回来，他也永远都会记挂着你。”
言书雅被她逼问的无言。
房间里有钟表滴答慢慢走动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刺耳，只是让人觉得时间在这里的流逝，在两人之间的盘亘的缓慢，如此让人煎熬。
“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和封以朗在一起，我嫉恨你，但是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怨你。”良久，程莎莎挣着撕裂的嗓子，“你的腿已经废了，极寒之地的水吞没了你的脊柱，折断了你的神经，他们都在骗你，你再也不能走路了，你是一个废人了。”
“…这样啊。”言书雅的声音越发轻了，今天枕边的花是百合，清香钻进鼻尖，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悠逸。
她的手触到僵硬的腿部，触电似的又缩回来，她人生之中第一次这样不自信和懦弱，在程莎莎的咄咄言语之下，她竟然没有勇气抬起双腿证明给别人看，她的腿好好地，她还是个能走路潇洒毅然的女强人。
或许，是她没有勇气证明给自己看。
程莎莎又轻笑，十足得轻蔑和嘲讽，“残废的女人，不配再拥有爱。”
“滚。”
言书雅闭上眼睛，测过身去。
“你说什么？”程莎莎怒目圆睁，盯着床上孱弱失去生机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让你滚。”这一声清冷的男声自门前传来。
程莎莎一怔，脖颈僵硬的转过脑袋，望向门口。
走廊不远处，封以朗一脸冷漠的坐在轮椅上，他一身黑衣，英俊的脸上只有厌恶，正冷冷的看着程莎莎。
她来不及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只能转换温柔的表情，声音放柔，掩去尴尬，“以朗，你怎么会来？我，我来替你看看言小姐。”
“不来怎么知道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
他毫不留情，“刚刚的演讲很精彩，可以继续。”
“你听我解释。”程莎莎从嗓子里挤出干涩无力的字，连自己都没有底气。
“解释不了，就滚出去，别再让我见到你。”最后一句，他移开了目光，是命令，也是最后通牒。
封以朗一向不近人情，话出口，就是铁令。
程莎莎明白这一点，不再是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她用手背抹干净脸，带着喑哑的声音刚硬起来，“别忘了封氏和我爸爸的合作。”
“李云森。”封以朗已经划着轮椅到床边去。
程莎莎想跟过去，被李云森挡住路，李云森不耐道，“现在要劳烦你通知你父亲，取消与封氏的合作了。”
“你！我不信！封氏需要南部的合作，怎么可以说取消就取消？”程莎莎的指尖有些颤抖。
“南部畜牧业不只有程家，我不动手打女人，但是门口的保镖会，我奉劝你现在就离开这里。”李云森冷冷道。
一群人将程莎莎捂着嘴巴拖了出去，临走前她看到封以朗抓住了病床上一只苍白的手。
房门被关紧，诚如隔绝一切空气般隔绝了一切的噪音和不相干事情。
封以朗的手心温柔，握着她有些泛冷的手，两只手揉搓之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极阴冷木桶中的情景。
那时他们都冻得身上起了霜，煞白的一片，呼出的气都没有热意了。
真的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能在相见同处于一个空间里是幸事。
“你起来瞧瞧，我也不能走路了。”
他低低的出声。
言书雅躲在被子下面的脸轻颤，但又怕是骗局，她不敢抬头。
男人和女人的体质相差悬殊。
“都是暂时的，还会恢复，那一针管一针管打下来得药，就是治腿的僵硬，等到里面的血管不再僵化，细胞再生，我们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他鲜少安慰人，声音有些不自然。
“别胡诌了。”有些时候，她才从被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随后身体开始蠕动，挣脱开了旁人的大手，冒出脑袋，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
他真的也坐在轮椅上，脸色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一副眉眼如初的样子。
看见她微睁开的眼睛，他的剑眉弯了弯，唇角勾起，露出一颗干净的虎牙齿，眼睛亮亮的，“要是真的残废了也好，你也走不动，我也走不动，我们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四个字任谁也不能想到能从封以朗的口中说出来，言书雅忍不住扑哧一声，随后一只手捂住嘴巴，才没让笑意滚出，淡淡的看着他，“你就不怕吗，还不到三十岁，半身不遂的残废。”
“不怕，没什么好怕的，我祖父四十岁的时候瘫痪，依然可以乐观的生活，重点不是腿。”封以朗突然再次握住言书雅的手。
她一怔，撤不回来，嘴上好奇，还是要问，“那重点是什么？”
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到他的心脏，他的眼神很温柔，阳光照耀过来将褐色瞳孔化为褐色的城堡一样将她包围，她有一种回到六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的错觉。
那时他的温柔，切切实实都给了她一个人的。
“这里。”良久，他薄唇微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