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策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粗暴的铃声取代。
凌子岑从地上爬起来，轻微眩晕，笑容惨淡，比起曲三少有过之而无不及，“二少出事了。”
肯定句，发生的事实。
曲策二话不说，转身快步向公馆走去，身后女人凄厉的喊声回荡，“小心安娜！”
安娜，此后三天，曲家庄园各处都有人发现零零碎碎的肢体，每一块皮肉骨骼上都烙印着Anna。
曲老爷子带着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前往私人海滩度假，其他人则被各种明目的工作绊住无法逃离。
一场屠戮，以曲勘二度重伤拉开帷幕，曲策在短短三天内悉数接管庞大复杂的地下势力，吃力失眠，暴跳如雷。
曲斯年一直没有回来，他的手机扔在床头响个不停，无一例外都是匿名电话，只要轻轻划动手指就能参透秘密，但凌子岑始终没去动它，直到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黑下去的屏幕，仿佛变相的安全。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动过念头，没有指纹密码也没有屏幕锁的加密电话，打给夜嵊。
但几次走到桌前，又最终放手。
尊严荡然无存，至少她知道什么叫廉耻。
曲斯年的小别墅就是一座精巧的囚笼，一应高科技都没有，电视只能收到几个台，J国靠旅游业创收，作为中立国连J队也没有，因此它的电视节目不是风光宣传片，就是夹在中间与风光片完全不同风格的七彩广告。
三天，凌子岑几乎将风光片倒背如流，如果曲斯年活着回来，她甚至不介意和他同游，水族馆、唐人街、布查特花园、里多运河等等，来过一次活过一次，总不能什么都不记得就去死吧。
他在，她睡得不安稳，他不在，她夜夜失眠。
凌子岑非常确定曲斯年不是她失眠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另有其人。
但，得到的回复是，“夜先生前天晚上回F国了，少夫人，这是大少爷交代给您买的新手机，大少爷还说，之前把你的手机摔坏了很对不起……”
玉子力气很大，闲话也很多。
凌子岑哭笑不得，曲斯年跟她说对不起，这和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区别。
他筹谋多年，现在一朝得势，即便是她被关在与世隔绝的小别墅里，也察觉到即将变天的寒冷刺骨。
在第三天下午，她房间里的电视多收了一个台，一段四十秒的信号接入，凌子岑迅速拉上窗帘反锁房门。
最后的希望，在看清视频中的男人是谁后，变成了死寂的绝望。
躺回床上，薄被包裹，然后是床单，最后用枕头埋住头。
究竟在奢望什么？
有人不顾一切来救她，应该得到的至少是她当牛做马不足为报的自觉，而不是失望透顶的埋怨。
萧老太太还在蝴蝶公馆，即便曲家庄园已经乱作一团，她早该想到，如果她还有重见天日的那天，她的未来也和夜嵊无关。
就在这天夜里，曲斯年回来了，带着一身惨不忍睹的伤，肋骨断了三根，右掌反向折断，他破门而入，一头栽在纯白的地毯上，晕了过去。
“怎么不逃？”曲斯年醒来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处理得还算妥当，如果不是失血过多造成昏迷，他一定会切身实地的感受到她的处置手法有多不娴熟，他是她接受急救训练后第一个躺平的小白鼠。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充满恶趣味的反问，与她外型上的柔软十分违和。
“你留下，就得跟我一起死。”曲斯年不是没动过这种念头，一个人上路难免孤独。
“那艘游轮何时启程——放手！你弄疼我了！”比起和爱人分别，更加心塞的是要和厌恶的人埋骨他乡，重伤的男人力气打折，挣脱轻而易举，凌子岑甚至不怕死的赏了他一巴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头猛地转到一旁，男人却哈哈大笑起来，胸前的伤口缓缓渗出艳丽的红，“好！哈哈！你终于开窍了！”
“亲爱的，告诉我，是哪一个敢打你的主意？夜嵊？陆景勋？”手臂缠绕腰身，裹挟浓重的血腥气。
“呵，你也不是算无遗策？”凌子岑仰脸示意电视，冷笑，“萧冽，你就没想过？”
震惊的表情不像装假，然而凌子岑对此一点也不信，这男人就是颗洋葱，从外看到里，只会害人，没心。
“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推开她的动作相当嫌弃。
“48小时后，他说萧家会借着接走老夫人为名，将我偷走。即便失败，我也处于昏睡中，非常无辜。”
曲斯年摆弄着手机，黑屏，顿了一下扔到一旁，“怎么不接电话？”
凌子岑叹气，“不想死。”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杨修死于话多。
“好姑娘，睡吧。我保证，你不会是第二个青衣。”没管没电的手机到底有多少重要的消息，曲斯年长臂一伸将同样心力交瘁的小女人搂进怀里，毁灭她和保护她两种念头没有交战多久，睡意昏沉。
以极其亲密姿势相拥而眠的凌子岑却在男人熟睡后缓缓睁开眼睛，二话不说起身，完全不在意惊醒他。
曲斯年睡得很熟，与他早已养成的警惕截然相反。
凌子岑将床头上的小夜灯点亮，自顾自倒了一杯冰水，坐在血液干涸的地毯上轻啜，十分钟后她将空了的水杯放回原处，舒展筋骨，站在床前看了男人一阵，复杂替换的表情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夜嵊的私人飞机从J国直达F国，中间没有经停。
曲家的监视一直到他回到位于圣奥诺雷路的新店，才告一段落。
然而这一个夜嵊却在确认监视解除后，直奔没有监控甚至连窗户都没有的库房，除去易容，换身衣服，显出原本的模样，夜班的客服小妹见到他顿时惊喜道，“总监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夜勤哈哈大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胸针递过去，“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嘘！别让BOSS知道~”
收到封口费的小妹猛点头，保护总监不受BOSS碎碎念人人有责。
夜勤一脚油门轰出去，凌子岑啊他的小嫂子，她可一定要发现那个支架的秘密啊，不然秦少的罪就白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