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忙碌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辰沐朝将尤子汐送回府中,便匆匆往皇宫赶去。
刚进踏入府门,尤子铭迎面朝她走来,莲儿心下一针紧张。
“姐姐,父亲正在正堂等着姐姐!”尤子铭担忧道。
尤子汐却依旧面色不改,只点了点头,便直接往正堂走去,尤子铭干着急,也只能跟了上去。
这个季节的天黑得极快,本还有些亮的,等尤子汐步入正堂之后,外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屋内也点好了灯,照得一室亮堂。
上首坐上尤恒端坐在方,身侧桌子上的茶盏正冒着袅袅热气,苏玉双手相握恭敬的立在一旁,尤子汐装作没看见,上前朝尤恒敛衽行礼,“爹爹!”
“跪下!”
堂屋内只闻得一声呵斥,所有人都一下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尤恒面色阴郁,眉梢倒吊,沉着脸,感觉好似下一秒就要暴跳起来。
尤子铭心下一阵担忧,皱着眉毛不知该如何是好,父亲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此时若是求情,怕是会适得其反,他攥着拳头硬是忍着一句话都不说。苏玉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尤子汐一声不吭的双膝触地,却在不经意间抬眸瞥见了她那微勾的唇角。
“小姐!”
莲儿担心的唤道,尤子汐摆摆手,面色坦然而坚定的道:“爹爹生气,女儿知道为何,可爹爹却为何不问问女儿其中缘由就忙着处罚女儿?”
尤恒一愣,纵使再生气,可终归是自己的女儿,他伸出发抖的手指指着尤子汐,颤声道:“好,既然如此,我今日就让你说个清楚!”
静默片刻,尤子汐环视了屋内一圈,最后将目光轻轻扫过苏玉,昂首道:“爹爹,女儿自知有错,可却也不容得外人评头论足!”
此事本是经过尤恒同意的,她彻查此事,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已经允许了尤子铭全权处理,她就算是帮案也说得过去,可是爹爹却如此气愤,不惜对她大发脾气,其中定是少不了苏玉的添油加醋,因此,她是断然留不得苏玉在此。
虽然未直言是谁,但屋子中几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朝苏玉看去,苏玉气得脸色铁青,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样僵持着,最后尤恒还是朝她道:“你先下去吧,汐儿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转头又对尤子铭与莲儿道:“你们也都下去!”
一时之间,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尤恒对尤子汐看了又看,心中既为恼怒又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你也起来吧,起来说话!”
尤子汐却执拗不肯,硬是将背脊挺得笔直,朗声道:“女儿明白,爹爹如此生气是因为女儿查案!”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尤恒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还好意思说,堂堂将军府的一个大小姐,抛头露面亲自查案不说,还到顺天府去看尸体,那停尸房是什么地方,顺天府是什么地方,你竟然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登门,我这张老脸都要叫你丢尽了!”
尤子汐不语,她知道,爹爹心中有气,故而只乖乖的接受训斥,尤恒将气顺平了,又接着道:“这还不止,听闻你是和三皇子殿下一同去的,汐儿啊,你要知道,你是个姑娘家,三皇子殿下又什么人,你怎么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三皇子殿下走到一起,虽说他现在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但依然有资格参与皇家夺储的,爹爹昔日与你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她有的,她有的,可是,有用吗?就算是她对皇家所有的人避而远之,但爹爹终究还是朝中大臣,她的命运注定如此,又谈何远离夺储纷争呢!
“爹爹!”尤子汐郑重的朝尤恒磕了一个头,尤恒惊惧不已,她接着道:“女儿不孝,害爹爹担忧了,不过,女儿却不能遵从爹爹的嘱咐了!”
尤恒本还对尤子汐带有愧疚,可听到后头的话,他一下气得话都说不通畅了,“你,你,汐儿,你真是要气死爹啊!”
看着尤恒扶着椅子扶手,神态疲惫不已,尤子汐担心不已,但是,决定已下,她是不会回头的,故而继续道:“爹爹,您还记得娘亲去世的那一年吗?子铭刚刚出生,女儿才两岁,虽然那个时候女儿还很小,可是依然记得,苏氏母女也是同年入府的,女儿曾有幸见得一次英国公夫人,夫人说娘亲身子一向康健,却突然间去了,委实可惜,夫人的话女儿想了好些时日,觉得事有蹊跷,上门询问,爹爹可知,夫人说了什么?”
再次提起亡妻,尤恒心绪极为复杂,不知道女儿为何提起这个,可话里话外都在提醒着他亡妻不是无缘无故的去世,其中大有深意,缘由却不太清楚明白。
他带着疑惑的目光重新看向尤子汐,尤子汐看向他那双略带沧桑与莫大无奈的双眸,突然心有不忍,移开眼睛,继续道:“夫人说,她自从与娘亲相识以来,便对娘亲一见如故,因此与娘亲来往也密切了些,娘亲自有孕以来,本身子还活泛,可自从苏氏母子入府,娘亲精神便不济起来,夫人曾经提醒过娘亲注意苏氏,可娘亲却没大放在心上,直到娘亲临盆,难产去世,英国公夫人悔恨不已,但万般的悔意与苦楚只能打碎银牙和血吞!”
说完,她抬眸看向尤恒,只见尤恒表情惊恐,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眸中目光不知望向何处,放佛是那虚无缥缈的彼端。
“你的意思是,容云是为人所害,直指苏氏?”
尤子汐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胡闹!”尤恒忽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桌面上的茶盏晃动不已,茶水四溅,就是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也浑然不知。
“简直胡闹,汐儿,苏氏与你娘亲自从闺中便是极为要好的友人,她此番前来投奔也是迫于生计无可奈何才寻到府上,又怎么会加害于已经怀有身孕的好友呢!”
不会吗?尤子汐冷笑一声,冷言道:“爹爹,您可以不信女儿的话,可是女儿,一定不会让娘亲蒙冤的,女儿此次逢难,就是在前往英国公府的路上,如此直白的想要直接要了女儿的性命,这是为何,如果不是刻意阻止女儿向英国公夫人探问,那还有什么原因?还望爹爹体谅,女儿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件事情与娘亲的死撇开。”
尤恒也不知是被说服还是尤子汐说的话太令人难以置信,他一时望着尤子汐,嗫诺的说不出话来。
久久不能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脱离出来,亡妻的死,足以让他愧疚一生,她拼死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却不想这样命薄,撒手人寰。
当时,苏氏前来投奔,他念着往日的旧情,收留于她,后来知道妻子与她还是闺中密友,一时放下心来,但从始至终,他都脱不了干系,苏氏毕竟是他应允入府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举动,竟然害了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