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铭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气,解开腰带,系在腿上,止住血。
“我投降!”尤子铭无可奈何的举起手,他知道那个人能听见,接着喊道:“要杀要剐,随便处置!”
尤子铭不断的吸着气躺在地上,腿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哪怕尤子铭反应再迟钝,他也知道自己是中毒了。
黑夜里有火光亮起来,季涑打开火折子,火折子映出她清冷的面容。
尤子铭接着这一点火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半条黑紫色的腿,让尤子铭不得不苦笑,果然是中毒了。
“你没想杀我。”季涑冷淡的开口。
“为什么要杀你?”因为毒素引起的疼,尤子铭面目有点扭曲。
“你青天白日独闯开国公府,难道是想要上柱香?”
尤子铭强撑起一抹笑:“我要是只想上柱香,姑娘相信吗?”
绿油油的蛇吐出信子,尤子铭瞳孔一缩:“姑娘,当初在猎山上,我也不想相信你们只是想看看皇帝长什么样。”
“我应该灭你的口。”季涑看了看手里的匕首,“尤子铭,你命不错。”
黑夜里,火光一闪而逝,紧接着数道火光闯进尤子铭的视线里,尤子铭用自己全部力气咧出一抹放心的笑容后,失去了意识。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尤子铭!”
真好啊,姐姐来了,看来三殿下的计策管用了,尤子铭浑浑噩噩的想着,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有尤子汐,有三殿下,还有那个在开国公府里静静守着一堆牌位的奇怪姑娘季涑。一瞬间尤子铭以为自己死了,死人才会走马观花的看自己死前经历的一切,最后的最后,全部定格在那一张清冷的面目上。
尤子铭似乎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了别人牵肠挂肚,连她伤害到自己都不在乎。
尤子铭缓缓地睁开眼,上午明亮的阳光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姐?”尤子铭干着嗓子叫了一声。
“先喝口水。”尤子汐端着一杯水过来,“不要起来,你的伤还没好。”
“我的腿。”尤子铭一把抓住自己的腿,左腿被编成了粽子,尤子铭试着动了动,可惜这条腿像是不是他的一样,一点也动不了。
“我的腿!”尤子铭大喊。
“不会有事的,子铭。”尤子汐掰过尤子铭的脸,让他好好的看着自己,“你相信姐姐,姐姐不会让你的腿有事的。”
尤子铭后知后觉般点点头,整个人又摔会枕头上,手臂往上一搭,盖住大半张脸,似乎是在悲哀。
辰沐朝等在门外,见尤子汐出来,迎上去。
“子铭的状况如何?”
“还算稳定。”因为一天一夜没睡觉,尤子汐的双眼已经有了浓重的倦怠,“我想去睡一会。”
“我陪你。”辰沐朝二话不说,把尤子汐打横抱起来,尤子汐想说你放我下来成何体统,可她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恍然间,上一世的记忆,跌跌撞撞的闯进来。
那时候她嫁给辰云泽,以为终于觅得了如意郎君,可以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可是事实让她一次接着一次崩溃。
辰云泽对她的利用,她不得不出手的祸患,几乎每一次她都想杀了自己,可下一次到来时,她又会步履蹒跚的去替辰云泽做事。
现在想来,那个人从来没有珍惜过自己。
又岂会像现在,把自己捧在手心上。
尤子汐拽着辰沐朝的衣领,迷迷糊糊间嘟囔出声:“辰沐朝,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那人温和的声音传进来,似乎是让尤子汐安心的最后一块基石,她终于放弃再背负着这些强撑着的情绪,选择沉沉睡去。
其实她想问的是,辰沐朝,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想你这次认认真真的回答,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满身罪孽、一无是处。
辰沐朝把尤子汐轻轻的放到床榻上,守着她,静静的看她可爱的睡容,辰沐朝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鼻尖上。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我来啊。”辰沐朝叹口气,“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曾悉心照顾过一个无关人,那个人其实是我,你不知道我盼了你多久。”
“我终于等到你了。”
尤子汐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远的梦,梦里又回到小时候,家里来了个奇怪的人,他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双很懵懂的眼睛,但是清澈透亮,瞳孔黑白分明,就像,就像辰沐朝的……
尤子汐一下子睁开眼,她从床上直起身,眼睛忽闪忽闪的望向窗外,外面太阳正在下山,昏黄的日光撒进来,是暖洋洋的金黄。
正巧辰沐朝端着一碗粥进来。
“醒了。”辰沐朝弯起一抹笑,“还以为你要睡很久。正好,粥刚煮好,趁热喝了吧。”
“辰沐朝你过来。”尤子汐第一次点名道姓的叫辰沐朝,辰沐朝愣了一下,还是乖乖的过去了。
四目相对,尤子汐仔细的看着这双眼睛,有一些懵懂,好像处在暗流里,可是对这个世上所有的事都不太明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害。
可他从来不怕,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往无前的往前走。
尤子汐:“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辰沐朝的耳朵突然间红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一点哀怨。
尤子汐慢慢笑起来,辰沐朝也是,曾经横在两人之间跨不过的隔阂,这一刻,全都消失在这无言的空气里。
比起自己家姐姐,尤子铭的状况,好像有点危险。
喝过药,尤子铭又沉沉的睡过去,梦里,还是那张挺冷的面容。
原来儿女情长,真的能把铁血汉子磨成绕指柔。
开国公府。
自开国公府出事以后,这里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再也没有以前人声鼎沸的样子,时间是个残忍的旁观者,一旦离开,留下来的所有痕迹都会遭到时间的不留情面的抹杀。
这诺大的宅邸已经破败,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人踏足了,落叶落了满屋,季涑踩着落叶走进去,她落在叶子上极轻,像是一朵蒲公英,风一吹,便会翩然散去。
季涑突然停下,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那一棵高大挺直的树下,有一抹扎眼的红色,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