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止说到此处,骤然停了下来。
我正听着焦心,见他突然不说了,只以为他又在吊我胃口,当即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了一戳他,眼巴巴的等着。
他见我这副样子,也明白我到底在想什么。
元止叹道:“说了这么久,你也总该让我喝口茶,歇歇吧?”
我这才想起,他竟破天荒的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话。这个平日少言寡语的闷葫芦,说起故事来,倒让人听得有些欲罢不能了。
我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连忙殷勤的起身去为他冲了一壶茶来,仔细的斟好一碗,等了半天也不见热气散去,抬手便火急火燎的要用法术。
元止立刻捉住我的手,“怎的这般耐不住个性子?你身体还未大好,又要乱用法术。”
我低下头做乖乖认罪状,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被我气笑了,无奈道:“也罢,不叫你知道个结局,你这丫头是不会放过我的。好在前尘往事你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如今让你亲眼看看,那日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元止便用手掌覆上了我的眼睛,我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黑,正不解其意,却忽的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过瞬息之间,竟是回到了大内皇宫,那日轩辕宁的院子里。
原来是引梦之术。
想来,元止应当是把那日他的记忆捏造成了梦境,并引着我的一缕魂魄进入他的梦来。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这样有趣的术法,因为这向来是青丘九尾狐族的不传之秘。
应当是云浅教给他的。
我正在这边暗暗思量着,元止的梦境已构筑大成。我环顾四周,不只是周围景色,连当日在场的人们的形象也分毫不差,不可谓不神奇了。
只听那厢陡然传来一声暴喝:
“战神殿下,文曲星君,别来无恙啊?”
原来这就是开端。
对面原先其貌不扬的老道人骤然出手,一掌击昏了轩辕褚,大笑道。
云浅蹙眉道:“你竟是魔族中人!”
老道笑道:“这位便是青丘的云浅上神吧?果然好眼力,老夫佩服。”
祁蕴冷笑道:“魔族余孽,安敢猖狂!今日你祁爷爷便教你有来无回!”
“你既精心伪装,卧底在轩辕褚身边,想来也不是想不开要送死。”元止问道,“你究竟所图为何?”
老道满脸狰狞道:“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知道了!”
话音未落,一言不合便抽出剑来,身形如鬼魅似的攻了过去。
因顾及着龙气,元止三人并不敢用尽全力,一时之间,四人竟缠斗在一起不分上下。
祁蕴架住他剑,说道:“你当真疯了要送死不成!竟敢在龙气之首激斗!”
那老道理也不理,竟凭空摸出第二把剑来,趁祁蕴不备便要刺过去。得亏元止早已看穿他的意图,自斜里一招将他的剑挑飞过去。
云浅借机旋身退出了战局,往石凳上矮身一坐,便要当空祭出梧凤琴来。
老道眼中精光一闪,抽身避过元止祁蕴二人连招,仿佛拼了命的也要偷袭云浅。他二人见势不妙,立刻回身过去护法,不想却正中老道下怀。
老道大笑道:“元止!我今日便叫你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再次死在眼前!哈哈哈哈哈!”
原来他竟只是虚晃一枪,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见二人果然中计,登时回身挺剑要杀进屋去。
屋外的三人明知中计,奋起直追却已来不及了。元止眼看着老道破门而入,一把长剑舞得猎猎作响,目眦欲裂,头一回起了杀心。
随后,便同我记忆中一般,陆扶摇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挡在我身前,双手死死握住老道的长剑,不肯让它再进一寸。
接踵赶来的元止一招便将他毙于剑下。
扶摇身子一软,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看见“我”自己双目通红,仰天悲鸣长啸,宛若走火入魔了一般。那个“我”分明痛极却狂笑起来,双眼中流下两行骇人的血泪,一步一步走到那已死掉的老道身前面前,双掌合十,顷刻凝出一个光球来,显然要将那老道挫骨扬灰,唯有看着他灰飞烟灭,方能解心头之恨。
元止大惊,连忙捉住了“我”的手臂。
“我”竟抬手便朝他打去。
我清楚的知道,如今自己只是一缕残魂,绝无可能更改已然发生的记忆,。那一刻,却还是想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想挡在元止的身前,想打醒那一个走火入魔到六亲不认、随意迁怒他人的自己。
窗外忽传来一声遥远的梵音。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痛苦的捂住耳朵,随后赤红的双目逐渐变得清明,身子一晃,也晕倒在了地上。
是元止又一次接住了“我”。
他抱着“我”,将“我”安置在床榻上,之后又将化成原形的扶摇放在“我”身边,才走出了这间屋子。
荒芜的院子里,竟从天而降一名脚踏金莲的童子,坦胸露乳,眉间一点红印,面目可亲,竟是西天大乘佛座下的打扮。
他们四人彼此见了一礼。
祁蕴摇着折扇笑道:“稀客,稀客。怎么今日竟有幸见了大乘佛使者童子,不知小师傅来此,有何贵干?”
金莲童子作了一揖,如实答道:“小童奉祖师之命,特来请元真大士回西牛贺洲天竺灵山。”
祁蕴纳闷道:“这里哪来的什么元真大士?不过你若是要找元字辈儿的,这还真有个元止战神在此……”
云浅打断道:“休得胡言。”
金莲童子一笑,没理会祁蕴的胡言乱语,将手中的五彩经轮当空一摇,一声落下,却是自屋中飞出一道金光来。
祁蕴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凭空而来的金光,竟是一流光溢彩的金灿灿的神魂。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魂,不由啧啧称奇,问道:“这便是元真大士了吧?果然是得道之人。只是不知道,他如何竟从那屋子里出来?莫不是一直在那屋中隐身修行?”
金莲童子将金色魂魄收入僧袍之中,又做了一揖,但笑不语。
“看来,文曲星君是猜错了。”云浅对祁蕴说道。
祁蕴不服道:“怎么会错呢!那屋子里统共就只有臭丫头她们三人,你总不会要说,是沉惜看破红尘,要皈依三宝吧?”
元止忽道:“轩辕宁?”
金莲童子点点头,微笑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