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花想容梳洗好,边擦着半干的头发,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行到床边,坐上床沿后,她从怀中掏出白日里小姑娘交给她的簪子,借着悠悠晃动的烛光翻看着。
她那时眼睛失了明,所以并不确定如今手中这支,是不是就是傅君做给她的那支。这也是为什么,眼看着戌时已经过半,她却还并没有出发意思的原因。
她不是傻子,那人托小姑娘假借讨吃的为名进入相府,就足以说明,以他如今的身份,出入相府是个难事。而如今,想见她还人傻钱多,又不能自由出入相府的,似乎除了傅凌止,再无其他。
让她去见傅凌止。她不愿意。
如果换做以前,这么一位下一任攻克对象主动邀约,她即便是爬都会爬去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执着着想要拿到女娲石的决心,似乎渐渐淡了下来。所以傅凌止于她而言,攻不攻克,并无多大差别。
花想容放下手中擦着头发的巾帕,起身向着烛台的方向走过去,打算吹灭蜡烛了睡觉。只是,她身子才刚刚一动,拿着簪子的指尖随着动作滑了一下,猛然按到了一处轮廓凹凸不平的地方。这触感……像是刻字。
花想容漆黑的眸子一动,目光就已经顺着指尖摸到的地方望了过去,只一眼,就发现了簪柄上不起眼的角落里用刀不甚熟练地刻着一行字母。
花想容将簪子对着烛光凑近了些,这才看清,那簪子上的字母组成一排:L、O、V、E。
love,爱。
花想容望着这串字母,眼中原本的淡然瞬间变成激动,眸子中海浪翻涌。这是英文,刻字的人会英文!
来到东寻这么久,她从未听过这边有人会西方的文字,可如今簪子上刻有英文,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穿越过来的,或许不止她一个人?
这个结论一被假设出来,花想容整个都无法淡定了。傅凌止可以不见,可是这刻字之人,她必须弄清楚!
想到这里,花想容攥紧簪子,连还未完全干透的头发都来不及打理,就直接披上外衫,向着相府门外走过去。
她这边刚踏出府门,公孙少卿在下一步就走进了房间。他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眯了眯眼,还未说话,就见小七从门外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唤着花想容,语气很是焦急:“姑娘姑娘,我听说相爷来了,你快把簪子藏起来,若是让爷发现你……”她说到这里,眸子一抬,就对上了公孙少卿幽深到看不清情绪的眼,让她瞬间愣在了原地。
“你说簪子?什么簪子?”公孙少卿淡淡地问着,语气很轻,可是言语中已是不怒自威。
小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她此刻的脸,让公孙少卿只能听见她诚惶诚恐的应答声:“回相爷,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答应了姑娘,什么也不说的。”
“可你已经说了。”公孙少卿嗤笑了一声,并没有按照小七设想的套路继续问下去,反倒是转动轮椅,在她身边停稳,目光如炬:“我并不想从你口中知道容儿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好不要打什么不切实的主意,太过急功近利,会得不偿失。”
他说完这话,不等小七有任何动作,人就已经转过身,走出了房间。直到离房间里的小七稍远了一些后,公孙少卿才停住轮椅,对着空气唤了一句:“云褚。”
这是这一次,云褚没有出现。
公孙少卿垂了垂眼,看着自己那双干净修长的指尖,没有说话。
花想容不在府中,同时云褚也消失了踪迹,想必是跟着花想容而去了。云褚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可是今日待在他身边许久,却并未听到他吐露出半个字。
公孙少卿摇了摇头,抬手按上太阳穴。云褚很少瞒他的,此番不声不响地出门,让他心里总有阵阵不安蔓延上来,就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一般,心烦意乱。
与此同时,另一边。
等花想容跑出府门,官道上,远远的,她就听到守卫的一声高喝:“宵禁,关城门。”下一刻,敞开的大门就在她眼前慢慢合拢,发出一阵沉闷的碰撞声后,紧闭了起来。
“那位大哥哥说,若你还记得这簪子,明日戌时,到城外莲池找他,他会在那里等你到宵禁。”
他说等她到宵禁,可她终是差了一步。
花想容紧了紧握住簪子的手,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城门,良久后,才终于转过身,打算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只是,她才刚刚转身,眸子一抬,就望到身后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站在屋檐下,长身而立,目光悠远。
他望着她,隔着这般不近不远的距离,微微一笑,步子向着她靠过去的同时,那略带傲娇的话语也从他唇中逸了出来:“你这女人,怎么软硬不吃啊,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
花想容站在原地,看着傅凌止一身白色锦缎,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的身影,轻笑出声:“不是说城外莲池吗?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在莲池等了你几个时辰,可眼看着马上要宵禁了你还没来,我便换了个地方等。反正这儿也是你的必经之路,也不会找不到你。”
“若我今日不来了呢?”花想容闻言闪了闪眸子:“你也准备一直等下去吗?”
“不过是一夜不睡而已,等一等又何妨?”傅凌止漫不经心地说着,身子已经走到了花想容面前。他望着她身上像是匆忙套上的外衫,又望了望她披散在背后,不束不扎的长发,微微伸出手,想要将她因为奔跑而吹乱的发丝拨正,却被花想容侧了侧身子,躲了过去。
伸过去的指尖被她一躲,只能就这般干巴巴地停在空气中。傅凌止苦笑了一声,收回了手:“其实,你今日,本不打算来的吧。”
“嗯。”
“那又是因为什么让你出现在了这里?你应该早就猜出来,让人送你簪子的人是我。”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并不是为你而来。”花想容点了点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傅凌止,比起其中莫名浮上来的一丝情愫来讲,遍布她整个眼眶的,全是疑惑:“我想知道,这簪子的刻字之人,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