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转眼翻到了12月份。
在沈酒儿和君慕搬到懿园别墅后的第五天,A市终于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沈酒儿和君慕裹着一床毛毯,坐在壁炉旁,看着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在美国的日子。
她往君慕的怀里缩了缩,跟他说着自己孤身在国外时经历的那些事。
沈酒儿刚到国外的时候,肠胃还不能接受国外的高热量食物,总是犯胃病,她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适应了过来。
她担心沈母在国内为了给她的生活费而过度劳累,所以在课余时间她都会到离学校不远的那处餐馆去打工,从不间断。
直到有一天,她顶着烧到了39度的脑袋去了餐馆,在昏昏沉沉间摔碎了一整盆的盘子,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收到了老板为她准备的“炒鱿鱼”。
沈酒儿长得漂亮,平日里又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学校里不少男同学总是故意贴近她,看她脸红。
沈酒儿在和白蔓安视频通话的时候提了一嘴,然后就得到了白蔓安的友情赞助,去学了防身术。
从那以后,所有骚扰沈酒儿的男人都会得到她一个高抬腿的问候。
当然,在国外那几年,也不全是会让沈酒儿疲惫无奈的坏事,也有让她很感动的温暖的事。
在她胃痛时,莫名出现桌子上的胃药。
还有她累的在教室里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却多了一条小毛毯。
在她还没有学会防身术的时候,把她从小流氓的包围中流了出来的好心路人。
以及在沈母去世后,那些来自于朋友之间的轻声安慰和陪伴。
这些或委屈或感动的小事,虽然现在她可以云淡风轻的说出来,但是对于当时的沈酒儿来说,每一件都带着将她压垮和给她支撑的力量。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跟顾衍分手,她每天躲在电话亭里,通过公共电话把自己的压力都说给了顾衍,她希望顾衍能给她一些温暖和能量。
可是顾衍从一开始的敷衍,到后来的不耐烦,到最后的不接电话,从始至终,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没给过她。
沈酒儿不是温室里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嫩花朵,她是愈挫愈强的命运战士。
没有人在意她的委屈,她就将这些细腻的情感都藏在了心里,还在外面还垒了层层高墙。
从那一刻,沈酒儿就再也没有想过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给谁看。
可是今天,她就这样坦荡的将自己曾经的伤口摊在了君慕面前。
那是一种将自己全权托付给对方的信任。
君慕用嘴唇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声的安慰她:“你受苦了,但你不用怕了,以后有我。”
沈酒儿的眼泪在他话音落下的霎那间,就不受控制涌了上来。
不论曾经多么难过,只要听到这一句“你受苦了”,心里竖起的自我保护刺,就都被轻而易举的安抚了下去。
君慕的唇吮到了她眼角的湿润,他带着疼爱的语气揶揄道:“又要掉金豆子了?”
沈酒儿破涕而笑,她抿了抿唇,有些低落的说:“我妈也总是这么笑话我。”
君慕一愣,沈酒儿歪着头,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轻轻的说:“小的时候我总爱哭,每次我一哭,我妈也不哄我,就坐在一边呵呵的笑,说让我多掉几颗金豆子,这样她就可以拿我的眼泪去换钱了。”
她声音低柔,又轻又缓,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还残留着那时候的委屈。
君慕好像从这声音里看到了小时候的沈酒儿,她小时候也很漂亮,只是有些胖,脸边的两团肉像小松鼠一样鼓鼓的,坐在床上抽抽搭搭的掉眼泪……
沈酒儿感受到了君慕从胸腔震荡开的笑意,她有些莫名其妙的侧过头看他,君慕伸手盖住了她的眼,在她耳边笑着说:“我想象了一下你小时候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沈酒儿眼前一片黑暗,君慕的声音因此变得更加清晰,她有些骄傲的回:“那当然了,小的时候我妈妈可喜欢给我拍照了,说我比电视上的小孩好看多了。”
君慕饶有兴致的问:“那那些照片都在哪?我想看。”
沈酒儿刚刚还高昂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她低着头说:“我把那些照片跟我妈妈的骨灰埋在了一起。”
君慕的表情也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沈酒儿妈妈去世的事在沈酒儿心中始终是个坎,只要一提及到她妈妈,她就会特别消沉。
君慕抿了抿唇,试探着说:“酒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妈妈都已经过世了,逝者已矣,你不能永远让这份阴影留在你的心里。”
沈酒儿垂了眸,轻声说:“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搞清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君慕气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怎么不懂?不就是一个心脏移植吗?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就算找到那个人又能怎样,还能把心挖出来重新塞回你妈妈的胸膛里吗?”
沈酒儿满脸震惊的看着他,怔怔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事?”
君慕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懊悔的紧抿着唇。
沈酒儿神思渐渐回笼,见君慕不说话,她拧着眉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找当年接受心脏移植的那个人?”
君慕半阖着眼皮,被她这质问的语气弄得有些心烦气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你自己告诉我的。”
沈酒儿一愣,说:“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君慕摸了摸她的脸颊说:“就是顾衍去找你的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所以不记得了。”
沈酒儿拧着眉,想要在记忆里搜寻到一些片段来证明君慕的话,但是却死活想不起来。
君慕抵着她的额头,帮她回忆:“一开始你一直在骂顾衍,但你说话颠三倒四的,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摸清楚那天顾衍说了什么。”
沈酒儿听他清冷的声音缓缓的说着:“后来你就哭了,我以为你是被顾衍气的,没想到你突然就说起了你妈妈。”
君慕没有说谎,沈酒儿那天确实跟他提起过沈母的事,但是她并没有说太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说“妈妈,我好想你”,“我没有家人了”之类的委屈巴巴的话。
沈酒儿探寻的目光对上了君慕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想,自己在怀疑什么呢?
如果不是自己告诉君慕,君慕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而且君慕没有任何理由骗她,不是吗?
看到沈酒儿眼里的疑问渐渐消失了,君慕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