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儿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我做不到啊妈,即使我恨他,但我……我毕竟真的爱过他……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这个孩子……是在我们相爱的时候有的,他是我们两个的结合,他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那些美好的过去,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抹杀不了曾经,我也杀不了他……”
她在沈母的墓碑前放声大哭,把自己这三年一直隐忍着,从不曾对外人说起过的的委屈,不甘,愤恨,怨怼都哭了出来,但她的母亲始终没能给他任何的回应,只是一直温柔的看着她。
沈酒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在眼睛开始胀痛的时候停了下来,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残存的泪痕,然后强撑着一抹笑说:“我过两天就要飞回法国了,可能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您,您在那边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她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撑着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笑着说:“好了妈,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我得赶紧回去了,一会糖豆醒了找不着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闹……”
她说完又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侧过身,抬脚欲往回走。
但她还没走几步,脚步就突然停了下来。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又张皇失措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三年未见的人,脸上的血色在霎那间褪尽了。
那人好像在那里站了许久,又好像是刚刚才来。
沈酒儿觉得自己的脚下好像生了根,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向她越走越近。
终于,那人在与她咫尺之遥的地方站定了脚步,薄薄的嘴唇微动,声音一如从前,却还是让沈酒儿感觉有些陌生:“好久不见,沈小姐。”
沈酒儿无语凝噎,只能愣愣的看着那双深邃的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突然挪开了视线,然后艰难的开口说道:“好久不见,君先生。”
君慕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目光灼灼的看着沈酒儿,半点不移,好像自己稍微一眨眼,面前这人就又会像三年前一样,突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酒儿被他热烈的视线看得手足无措,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神四处飘忽,最后放在了他手中的那束花上。
那束花与沈酒儿带来的简单的白百合截然不同,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的,带着高贵又清冷的气质,一如君慕本人。
沈酒儿微微皱眉,看君慕此时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白黄相间的花束,这里又是墓园,他应该是来祭拜某个人的。
他是来祭拜谁的?
难道是君耀之的心脏……
她抬眸看着君慕,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父亲……”
君慕垂下眼眸,淡淡的说:“让你失望了,我父亲还活着。”
沈酒儿脸色一窘,突然发现自己问话的方式有些问题,这样直言开口问他父亲,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她是迫切希望君耀之出事的……
不过这一问一答却让那些陈年旧事又横亘在两人中间。
沈酒儿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想要直接绕过君慕离开,却在经过君慕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君慕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沈酒儿的皮肤时,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沈酒儿后背立时起了颤栗,她低着头,红着眼,勉强镇定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让自己在君慕面前发狂失态。
这时她听到君慕用喑哑的嗓音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沈酒儿深吸了几口气,把即将要流出眼眶的眼泪逼了回去,然后冷冷的说:“很好。”
她还在想君慕要是问她其他的问题,她该如何应对,君慕却没再刻意纠缠,轻易的松开了她的手腕,然后淡然开口说:“那就好。”
他说完也没再看沈酒儿,直直的向前走去。
沈酒儿听着身后的步伐,心头突然涌起了一个让她觉得难以置信的念头……
她猛然转过身,就将君慕站到了她母亲的碑前,微微伏下身子,把那束精心搭配好的花束,放在了白百合的旁边。
然后他退后一步,对着沈母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
沈酒儿瞪大了眼,用哆嗦的手捂住了因为太过震惊而张大的嘴巴,脑袋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他是来祭拜我妈妈的。
这句话在她的心头来回的绕着,心里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糅杂着堵在心口,夺走了她的氧气,让她觉得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祭拜我妈妈?
是替他父亲觉得亏欠吗?
还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
可无论是对谁有所亏欠,那些错误,那些给她带来的伤痕,难道就想用这简简单单的一束花就来抹平吗?
沈酒儿的情绪渐渐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君慕却好像浑然不知,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肩而过。
沈酒儿控制着因为怒气而开始有些发抖的身体,看着君慕越来越远的背影,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里发生的事情和八年前母亲去世时的那段经历都成了碎裂的片段,混乱的交杂在一起,像是快进一样,一幕幕的在她眼前闪现。
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怨恨和愤怒,大步的走到了沈母的碑前,一把抓过君慕放下的那束花,然后快步的追上了君慕的脚步。
她抓着君慕的胳膊,让他转过身来,然后一把将花束砸到了他的胸前,瞪着通红的眼恶狠狠的说:“把你的破花拿走!你没资格!你们全家都没有资格祭拜我妈妈!你们假惺惺的模样让我感觉到恶心,给我滚!快点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君慕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声嘶力竭的模样,始终没有说话。
沈酒儿见他毫无反应,心头怒火更盛,她气极反笑,嘲讽着说:“怎么,堂堂君氏集团的总裁,有权有势有钱,视人命如草芥,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感到心虚是吗?”
她眼里满是扭曲的恨意:“但你这心虚未免也太过不值钱,只用区区一束花,就想得到别人的原谅吗?我告诉你,你做梦去吧!如果人死后有鬼魂,我妈妈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君慕喉头一哽,目光更加幽深,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沈酒儿摔到他胸前的那束花随手扔到了一旁,然后又像来时那样,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沈酒儿看着视线里越来越模糊的永远挺直的背影,竟莫名感觉到了一丝落寞。
压下在那一瞬间汹涌而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沈酒儿又默默的转回了身,在沈母的碑前呆呆的坐了许久。
直到春日的暖阳照在她身上,为她僵冷的身子带来了些许温暖,她才撑起身子目光呆滞的回了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