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的这一番话，确实说进了文晞的心中。
一边是国家尽忠，一边是生死之情。
她闭眼考虑了许久，终于做下了决定。
“对不起。”
“我决定留下来……”
文晞缓缓睁开了漆黑的眸子，毫不掩饰的看向玄城，沉声道：“你说的没错，从前的文晞，一心一意，只扑在国家社稷上……”
‘好久不见，小晞。’
“如你所说，南国的大将军文晞已经死了，连带着她所有的凌云壮志一起灰飞烟灭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复而坐了下来，为自己和玄城满上杯中茶水。
玄城这才发现，她连倒水，用的都是左手。
文晞放下茶壶，端起茶杯，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在我年幼的时候，家中其实是经商的，父亲长在外漂泊，母亲没办法只能跟着父亲居无定所，以至于我生下来的时候，就身体羸弱，体弱多病。”
玄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只听卫庭东和云柒无意间提过，文晞以前并不是学武，而是学文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那时能学文，已经很不错了，更别提是学武了。
文晞继续道：“所以父亲在南国定居下来后，便让我长在外走动，多活动些，南国向来以男女平等为荣，于是我便学着别人，去私塾上了学。”
“即使是这样，身体还是不见好转……父母想起曾在大兴的好友乃是习武世家，于是，便将我送到了大兴，而他的好友，就是阿柒的父亲，除兴炎之外，大兴的另一个战神。”
关于云柒的父亲，玄城虽没见过，但她是有所耳闻的。
云大将军曾经和她所谓的养父一起开辟疆土，百战百胜，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只可惜，天妒英才，云大将军早早的便去世了。
文晞淡淡一笑，“我和阿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对眼儿。准确的说，是我被迫送到云府，看谁都不顺眼，阿柒与我年龄相仿，自然便成了受我捉弄最多的人。”
“阿柒年幼时也是极懂事的，尽管处处受我捉弄，可他竟一次都没有发过脾气。有一次我嫌他烦，拿着滚烫的沸水泼到了他的手臂上，我记得他手臂都烫的起了泡，可他一声不吭，后来被云将军发现了，还说是自己不小心泼的。”
“云将军对他家教极严，当时是又疼又气，还骂了他，说他没出息……”
文晞说起与云柒有关的往事时，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眼角处带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都有生气极了。
玄城看着她这般模样，心想，也许，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它可以让人为之死，却也可以让人为之生。
文晞放下手中的茶杯，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没过多久，大兴与南国交恶，我不得已回了南国，再见面，却是各为其主，每次都是针锋相对……”
‘当初在小榄山你为何要救她？跟着她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闯入锦州给军师送信？现在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上一次在将军府见面，他是那般的质问，而她也只是冷冷的回答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他是朝旭的大将军，所向披靡，杀人无数；她是南国的大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们两方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她不想伤害他，更不能和他在一起。
“后来，你到临渊来取长生诀，我于他接触，也总是没两句就不欢而散，更是为了你和他大打出手……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让着我……”
‘阿柒……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小晞，我们一直都是敌人，不是吗？’
“再后来，时间匆匆，你回南国解了死结，顺利即位，再见，便是他以使臣身份前来借兵……”
“我没有办法……阿城……他等了我那么多年，我一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就忍不住想跟他走……”
“他这人，不会说什么哄人开心的话，有时还笨手笨脚的惹我生气，可我就是能感觉得到，他一直都在等我……”
“我……”
她正说着，突然一愣，木讷的转头，看向厅门的方向。
门口正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他逆着光，教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眼中的错愕与惊喜之意。
文晞愣愣的站起身，千言万语，在见到云柒的那一刻，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说不出，只有满眶热泪。
就像玄城怀有身孕时，在南苑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慕言清一样，纵有万语千言，却无从说起。
“小晞！”
云柒大步而来，带起一阵疾风。
他张开双臂，带着十足的男子气息，将文晞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阿柒……”
文晞先是一怔，随后嘴边带着笑容，安心的靠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亦是紧紧的环着他。
玄城亦是跟着起了身，她想，这一刻，哪怕是天崩地裂，都无法分开这二人了。
说开了，就好了。
说开了……就好了吗……
玄城忽然笑容僵住，她和慕言清，说的开吗？
就算说开了，又如何回到从前？
云柒蓦地笑出了声，他扶住文晞的双肩，将她退出怀抱，看了眼玄城，又看了眼桌上的逸云剑，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文晞身上。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文晞，眸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认真，“小晞，今日当着阿城的面，当着逸云剑在此，我问你……”
“你可愿嫁给我，从此，你便是我的命，你便是我的所有，我会倾其一生，一直都陪着你，照顾你，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
“我知道我这个人木讷，不懂得女子的心思，可我会用我的余生去陪你走完此生的路。”
文晞鼻子一酸，竟像娇滴滴的女子一样毫无征兆的流起了泪来。
她骂到：“你知不知道你很笨！”
云柒应声，“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一点都不会讨我开心！”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一点都不懂我！”
“我知道……”
“连我答应了你都不知道！”
“我知……”云柒一顿，大喜，“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