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去了军营尽职尽责的稳定军心之后,玄城回到凤翔殿,脑海里面回荡着的,还是晨时半夏对她所说的话。
莫强求,是他最后的自尊。
等到她感到凉意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庭院之中了。
她的身前,是一架秋千。
是她觉得院中空旷,跟卫庭东撒娇讨来的。
上一次和他一起在这里荡秋千是什么时候来着?
‘你怎的一人在这庭院之中?这几天雪下得勤便,你若是受了风寒该怎么办?’
玄城猛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是三年前了。
一转眼,竟是三年前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她同时出现在此处,还有凌澜和不悔。
她和不悔在前面玩着秋千,卫庭东和凌澜就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守在她们身后,做最坚实的后盾。
后来,十八死结过后,她回凤栖继任女帝之位,大事小事天下事,事事都需她操心。
多数时候都是在勤政殿中度过,其次便是凤翔殿内,再次之便是去凤栖城中看一看百姓们生活的情况。
而卫庭东虽常常守在他身边,但终究男女有别,若非要紧之事,他是不会经常随意出入凤翔殿的。
他也有逆鳞的事情要去处理。
于是,一年一年,竟就这么忙过去了。
这庭院之中,除了她孤单一人的身影外,很少再有其他人站在她身边。
玄城低头自嘲一笑,回转身子,走到秋千前坐上去,双脚离地轻轻摇晃起来。
她打开手,手心上静静的躺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脚链。
是那次初雪祭祀之后,第二日她头疼着醒来在枕边发现的。
是卫庭东放在那儿的。
她都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她拿着糖人在溪边痛哭流涕。
她记得,她拉着南星去喝了祈福酒。
她记得,她喝醉之后头晕乎乎的要卫庭东抱她回去。
她记得,她在他背上安心的感觉。
他们的谈话,她虽是头晕,但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那时就奇怪,为什么他会说两国联合起来对付她?
直到兴直病危,她跟着慕言清去了临渊,兴直对她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她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卫庭东会有这样的话。
原来,他口中的帝尊,是她的母亲,北匈和大兴合起伙来对付的,是南国玄蓟女帝。
她更明白了,为什么文淑皇后临死之前眼中会有那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为什么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恨她。
她之前以为是因为她没有告诉她真实身份,那时再想,文淑皇后是在替大兴赎罪。
是大兴,背叛了南国。
玄城看着手中的同心结脚链,眸中情绪纷杂。
“时间不止,万物不息,浮世三千,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她释然一笑,双脚落地,弯下身子,将那同心结脚链系在了脚踝处。
你送的东西,我收下了。
从今以后,我带着你,我去哪里,你便去哪里,我们一起,同去同归。
做下决定之后,她如释重负,再次脚下离地,慢悠悠的荡起秋千来,心情很是不错。
“阿城。”
玄城猛地双脚落地停住秋千,起身转过去,衣衫飞舞。
只见凌澜带着不悔正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如当初。
玄城看着他二人,当中如隔了万水千山,她忽然没有勇气走过去。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季节,同样的情形,却独独少了一人。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玄城忍着眼泪,莞尔一笑,“凌澜,不悔。”
不悔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衫,欢快的朝她跑了过来,玄城蹲下身,张开双臂,等她扑过来,紧紧的把她抱进怀里。
“阿叶,不悔担心死你了!”
“阿叶,不悔好想你!”
玄城强忍着鼻中酸意,笑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没事。”
不悔听着这话,小手搂着玄城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凌澜温眼在一旁看着,嗔到:“不悔,你轻点儿,等会儿你的阿叶在战场上没事儿,反倒被你给勒死了!”
不悔立刻放开了玄城,嘟着小嘴退出了她的怀抱,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充满怨气的看向凌澜,委屈道:“澜哥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的阿叶什么都会,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
凌澜毫不在意的一笑,转而看去了别处。
不悔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面对玄城,然后在自己的怀里用她那小手掏着什么东西。
“阿叶你看!”不多久她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一指长的小木头人,“这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
玄城笑着从她手中接过,仔细打量后发现,这个小人竟有几分像不悔。
“这是……你?”
不悔听见玄城说的话,十分开心的跳了起来,一股脑儿的跑到凌澜身边耀武扬威道:“看!我就说阿叶一定能看出那是我的!我赢了!”
“你要给我买糖葫芦!”
凌澜看了看不悔,又看向玄城手中的那个小木头人,心中感叹到,不愧是母女,这样也能认出来。
“那你得问你的阿叶答不答应。”
他十分果断的将这个球提给了玄城。
不悔又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玄城面前,两只小手抓着玄城的打手,撒娇道:“阿叶阿叶,我想吃糖葫芦,可是那个坏人不给我吃!”
玄城弯眼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悔听话,澜哥哥是为了你好,糖葫芦吃多了,是会坏牙的,你想呀,世间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红豆膳粥,如意饼,雪山梅还有糯米鸡……”
光是听她这么说,不悔就已经开始吞着口水了。
玄城眼中笑意更深了一些,继续道:“可是,如果为了吃糖葫芦坏了牙,这些好吃的就都吃不了了,那你还要吃糖葫芦吗?”
不悔连连摇头,“不吃了不吃了!”
“不悔要保护好牙,吃更多好吃的!”
玄城点头,“乖,这才是听话的小不悔嘛!”
在她对面的凌澜不自觉的佩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