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苑,是我之过,可若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好……
连东庭忽而一笑,眼角泪痣,衬得这笑生出一丝魅惑。
他果然知道,孩子便是她的死穴。
“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留她一命?”
慕容明哪里不明白他字字讥讽,而他又偏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算我不下手,你不也会杀了那个孩子吗?我们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
连东庭带着内力的一掌隔空极快而出,掌风逼得慕容明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他怒道:“只有你!才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我是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可她执意要生下!哪怕丢了性命她也要为你留下这个孩子!你到底明不明白!”
慕容明一愣,“你说什么?”
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知道一旦生下这个孩子就会、会……”
“可她还是选择了孩子……”
他本以为,她什么都不知,所有的罪孽,他一人承担,可他如何想到,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一个人在这世间负重前行,他不仅没有为她分担半分,反而还自以为是的,伤害了她。
连东庭闭眼,掩盖眸中哀伤,“她体质阴寒,烈火与之相冲,她浴火自焚后,奄奄一息,毫无生存下去的意识……”
“慕言清,你知道,她是怎样才熬过最初的那一个月的吗?”
“那一月来,我日日在她枕边叫喊,我说,‘你若不醒来,你若敢死,我便杀了慕容明,再自刎于你坟前’……”
“她就是靠着这一口气,撑过来的。”
“昏迷中途她醒过一次,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就是让我不要杀你……”
慕容明听着听着,只觉得心中如针扎般痛苦,视线也开始模糊,他不觉眨眼,才感觉到脸上什么东西划过,湿润温和。
是他的泪。
他这么骄傲,不为世俗所染,却在他国男子面前,留下了眼泪。
情到深处,苦痛自知。
连东庭睁眼,眸中尽是冷意,毫无温度,“所以,今日,我不杀你。”
长生殿通道内。
这是一个四面都为石壁的通道,左右两壁每五步都贴心放着小火把,此刻,因阿城的到来,火光雀跃。
看见被投到石壁上放大雀跃的光影,她的心中生出一丝惧意。
自从她被连东庭救回后,她便畏火。
阿城合上眼睛,深呼吸,稳住心中畏惧。
再睁眼时,眸中尽是坚定。
长兄如父,他对她来说,是世间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这个世间而无动于衷。
哪怕与整个朝旭为敌,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救他。
阿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不多时,脚下的石壁开始变得凹凸不平,细细一看,是一块块方形的石板,石板上太阳花纹和月亮花纹交错而刻,延绵一丈。
阿城蹙眉,日与月……
光明与黑暗……
阴与阳!
‘先生,何为阴阳?’
‘向日为阳,背日为阴,世间万物皆分阴阳,一个事物的正反两面,便是阴阳。’
‘阴阳相生相克,互根互用。’
“阴阳相生相克……”
“有阴必有阳,有阳定有阴……”
也就是说……
一脚踏阳,一脚站阴,便能安全过去!
阿城想什么就是什么,后脚微微发力,跃身而上,双脚同时踏上日月两块不同的石板。
静待片刻,毫无动静。
她的猜测,是对的。
阿城扬唇一笑,稍稍倾身,重心下移,双脚同时发力,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空翻,又是准确的双脚同时踏上两块不同的石板。
如此反复,轻松通过。
再往里走,数丈,出现了一堵石门。
石门上以三为齐,有八个突出的巴掌打小,像是石狮子头的石像,中间凸起的是两仪八卦锁。
太极生两仪。
太极者,阴阳未分,混混沌沌。
两仪者,一阴一阳,万物之母。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
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居北方坎宫,无行为水,坎水得乾金之生……
水坎,水为休门……
阿城虚起双眼,目光凌厉,毫不犹豫的出手,在石像上看似凌乱实则规律的发力按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中间的两仪八卦锁有了分开的迹象。
阿城舒了口气,额头上的汗珠也随之滑落。
因为她左右两面石壁上,不再是完全的石壁,而是两块人高的青铜板,板上密密麻麻的是带着血痕的铁制箭。
个个狰狞,血迹斑驳。
一旦她按错,便是飞快袭来,粉身碎骨。
阿城并没有把握能在不触碰到机关的情况下打开这扇厚重的石门。
可是她别无选择。
好在,她赌赢了。
阿城毫不在意的抹去额头上的汗,继续向前走着。
进了石门后,气氛显得更阴森凝重了一些,两壁灯火从五步一隔,变成了十步一隔。
在这个狭窄的石道里,只听得到她一人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阿城走着,一脚踏下,只觉脚下微微向地面凹进去,周围的石墙内立刻传出了机关运转的声音。
糟了!
她快速跃起,在空中旋身,错身躲过左右石壁突然出现的石洞内射出的羽箭。
将将落地,只听得机关运行,除脚下地面,其余的三面石壁上皆出现数个小石洞。
阿城咋舌道:“这下要是躲不过,就要被捅成马蜂窝了!”
数支羽箭齐齐朝她射来,阿眉头紧锁,亦是飞快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盯着这些袭来的羽箭,看准空隙,动身躲过,是在躲不过的,便用匕首挡下。
终究是双拳难敌这难以计数的羽箭,阿城的身上开始有了伤口,但好在都是轻微的擦伤。
可她细皮嫩肉的,小伤也是疼的。
正因伤口泛疼之际,反应降慢,一支羽箭嗖的一声,极快而出,阿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头向后仰,才险险躲过,保住了自己的头和小命。
但是面上所戴的黑纱被这羽箭之力弄下,阿城正欲抢起,却不料另一支羽箭亦是极快的朝着她的头颅而来。
一时之间,她仿佛被点了穴一般,竟没了反应。
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手从身后而来,在这离弦之箭相隔她的眉间毫厘处,堪堪抓住那支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