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一听，这话语中全是对安歌一家的控诉，看来，南村的村民对鬼魂索命的传言深信不疑。
苍术蹲下身来细细打量，正欲伸手去捻他身上未烧尽的衣物，却被一只手快速拍开。
“你们干什么！我家老头子都死了，你们还要碰他，有没有人性了！”
“啊——天理难容呐！”
“老头子，你怎么就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被人欺负！”
阿城原本还觉得她很可怜，但是经她这么一搅和，一点怜悯的心都没有了。
反而觉得，有些聒噪。
老伯见她还有要叨叨下去的趋势，忙劝慰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来几个人，把周氏扶到屋里去，我好问问备下案来，明日也好去官府除名去籍。”
“再来几个人，把老周的尸体……找个地方先放着吧……明日白天再行出殡，唉……”
“散了吧，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大多数人都纷纷散去，只留下几个帮忙的人。
苍术还在打量着尸体没有起来，甚至头都未抬一下，“老伯，可否让我研究一下这具尸体？”
作为村长的老伯愣了一愣，“姑娘，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学闺中刺绣，非要对着……”
他话中之意点到为止，阿城瞧瞧瞥了一眼那具烧的很残忍的尸体，差点儿没吐出来。
正打算出口佩服苍术，余光便见一女子款款走来。
“官府办公，还望村长通融。”
她缓缓拿出一枚令牌，上面写着一个‘怀’字，是怀信官府特有的令牌。
“半夏？！”
阿城疑惑的眨了眨眼，眼前的女子，不是应在村长家中守着桂儿的半夏，还能是谁？
村长看见令牌，“老朽不知几位姑娘是官府的大人，还望恕罪！大人想干什么都行！”
半夏点点头，“有劳了。”
说罢朝着阿城微微欠身行礼。
对苍术道：“苍术，你可检查完了？”
苍术拍了拍手，站起身，“完了。”
半夏又道：“那，可愿跟着老伯去房中问问情况？”
“嗯。”
苍术点了点头，跟着老伯走了进去。
身旁的尸体也已经被搬走了，阿城和半夏站在院中，人群散去，落叶凋零。
阿城：“半夏。”
“嗯？”
“苍术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阿城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飘过半夏的心中。
村长说的没错，任一个平凡女子，怎么会看到这些面不改色，还去翻来覆去的查验？
“我们三个人之中，她是最早跟着主上的，主上收留我时，她就已经会验尸了。”
“我第一次跟随主上出去，是一个毒杀的案子，那个中毒的人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浑身长满了脓包，还在发臭……”
半夏说着转身，正对着阿城，背着月光，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我当时是真的吐了，连眼泪都被熏出来了，只有苍术她只戴一个纱巾，目不转睛的在那验尸，当时我就在想，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后来，大将军跟我说，苍术自小无依无靠，全靠偷东西为生，晚上，就住在义庄，和死人待在一起……”
阿城打断她，“够了，我知道了。”
她不忍心再听下去。
世间之事，难得万全。
若没有那些磨难，她又怎会有今天的一身本领。
阿城闭眼，稳了稳心绪，再看向半夏时，方才悲伤的情绪已经被隐去。
“我不是让你守着桂儿姐姐，你怎的来了？还有，那块令牌，哪儿来的？”
半夏听她问起，眉头一皱，露出了难色，“方才你和苍术离开不久，桂儿姑娘突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我一看窗外白影闪过，便追了出来，结果……”
阿城挑眉，“跟丢了？”
半夏神色怪异的点头，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阿城垂眼，掩饰眼中笑意，转而又道：“能让半夏你跟丢的，如果不是鬼神，那此人轻功之高，不容小觑。”
半夏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紧锁，同时亦警惕着周围。
她们三人保护合力保护阿城，若这样还让她伤到分毫，那……
结果她不敢想。
她不是怕连东庭责怪，而是怕那个白影。
阿城万一真的受了伤，那此人，无论心胸城府，还是武功内力，都是世间少有的。
这样的人，是朋友还好，如果是敌人……
“神曲？”
阿城思虑片刻对着黑暗中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神曲——”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寂的黑暗。
阿城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心觉不妙，警惕的看着周围黑暗。
半夏也是惊异，“按理说，神曲隐藏在黑暗中，但也不会离小姐太远，断不会像这般叫人不应，难道……”
神曲难不成出事了……
阿城正想着，忽然一个黑影落在院中，她立马拔出腰间匕首的匕首戒备。
而半夏已是直接冲了过去，一招下来，细细一看，“神曲？！”
二人纷纷住了手，向阿城走近些。
阿城收起匕首，担忧问到：“神曲，你没事吧？”
神曲俯首，“回小姐，神曲无碍，让小姐担心了，神曲方才看见一白影靠近，便去追了。”
阿城蹙眉，“结果呢？”
神曲将手中一堆白色的布料扔出，“结果发现，只是一件白色的衣服。”
“白色的衣服……”阿城将手放在颔处，作思考状，“半夏，你碰到的，会不会也只是一件白色衣物？可一件衣物，如何轻功超群？”
神曲沉默片刻，拱手道：“小姐找我何事？”
阿城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着身上没有伤痕，淡淡一笑，道：“没事，下次见到什么去追，给我说一声可好？”
不然，我会担心。
神曲看着阿城澄澈的眼神，瞳孔缩小，愣了一下，回神来，眨眼间闪过一丝笑意，“好。”
“神曲告退。”
她说罢，跃身没入黑暗。
半夏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舒眉一笑，目光柔和。
阿城见状，歪头疑惑，“怎么了？”
半夏回头答到：“神曲她刚刚笑了。”
阿城：“嗯？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半夏：“有啊，小姐关心她，她可开心了！”
阿城弯眼而笑，“你们为我深居简出，关心都是应该的。”
半夏亦是笑得灿烂，“哦，对了，小姐方才问令牌何处来的，令牌是我出发之前，主上亲手给我的。”
“主上啊，是真的很关心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