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连东庭毫无负担的笑了起来。
是如年少时爽朗的笑容。
阿城看着他笑得灿烂，却觉得很不真实。
“庭东哥哥！”
她猛地发现连东庭的身体开始消散！
阿城惊起朝他扑过去，却还是一如之前，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握不住。
“庭东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连东庭笑得温柔，他说：“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东庭。”
阿城连连点头，“好，我不叫你庭东哥哥，我叫你东庭，好不好？”
“东庭。”
连东庭弯眼，“我在。”
“东庭。”
连东庭的手臂已经开始消散，“我在。”
“东庭。”
“我在……”
他的脖子已经开始消失。
“东庭……”
“我……”在……
至此，蓝色萤火散去，什么都不留。
“东庭……”
“东庭！”
“东庭——”
“啊——”
阿城痛苦的仰天长啸，撕心裂肺的声音直达天听。
而上天似乎是真的听到了她心中的悲哀与痛苦，忽然风云翻涌，顿时狂风大作，那些萤火之意都被卷到了风的漩涡里。
阿城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自己的视线，直到感觉到风小了许多，手上有了凉意她才移开手。
睁眼看去，满天的萤火之意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了。
映着蓝色的光芒抬眼看去，夜空中闪烁着白色的光芒。
是雪。
漫天的鹅毛大雪。
阿城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手心中冰冰的，凉凉的，再看，它已经化为水光，什么都不剩。
她合起手掌，放回脸庞，闭眼回味，眉间是浓浓的愁意，嘴边却是一抹微笑。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东庭。”
“你看，下雪了。”
阿城的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似水，又似冰晶。
“你走了，那我……也该走了……”
阿城说着这话，却并未立刻离开，任由着纷纷扬扬的白雪落在她瘦小的肩头。
几日后，不周山地界。
“不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山脚的老奶奶那儿蹭吃蹭喝，人家老奶奶一个人不容易！”
“就是因为老奶奶一个人我才想去陪她的，你想啊，她一个人该有多孤独？”
阿城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去，就见凌澜牵着不悔的小手，一边数落着一边走来。
凌澜抬眼之际看到了不远处的女子，下意识的便停住了脚步。
连带着不悔的步伐也一起停住。
不悔正好奇怎么了，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阿城莞尔一笑，道：“凌澜，不悔，好久不见。”
不周山上，某木屋内。
“来，外面天凉，先喝口热茶。”
凌澜说着拿了暖炉上的水壶给阿城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她接过捧在掌心，轻声道：“谢谢。”
凌澜一怔，以前的阿城，哪次和他不是一见面就掐，什么时候这么乖顺的说过谢谢？
他眸中闪过一丝烦躁，随后对趴在阿城腿上的不悔道：“我和你阿叶姐姐有事要说，你先出去和你的‘糖葫芦’玩一会儿可好？”
不悔可怜的抬头看了看阿城，发现她没有阻止的意思，委屈的撇了撇嘴，“好吧。”
便嘟着小嘴出去了，还十分懂事的把门带上了。
阿城目送她出去，回头看向凌澜，“糖葫芦？凌澜，不悔还小，不能吃太多甜食，你……”
凌澜毫不留情的打断她，“你还知道她还小？”
“那你知不知道小孩子是最需要父母疼爱的？你好好想想，从她出世到现在五年了，你陪在她身边的日子有多少？”
阿城抿了抿嘴，没有理由去反驳，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凌澜见她这般一点都不张扬的样子，终于明白，她是真的变了。
“放心吧，‘糖葫芦’是我前几日给她在山上抓的一只小野猫，身上花纹一圈一圈的，不悔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糖葫芦’。”
小野猫……
‘你还在怪我前天把那只小白猫送出宫吗？’
‘看见那棵大榕树没？’
‘大榕树旁有一户姓王的老奶奶，家中就她一人，我把那只小白猫送给了她，跟她做个伴。’
‘改天带你去看看？’
阿城垂眼看着手中的茶杯，苦涩一笑，没有说话。
凌澜见她这般模样，眉头紧锁，不知该说些什么。
连东庭一开始同他商议这件事时，他是坚决反对的。
毕竟利用西山匪寇掌控性太小，稍有意外，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让连东庭去冒着个险。
可最后做决定的终究是连东庭，慕言清的影响对于阿城实在是太大了，逼得他不得不挺而走险。
果不其然，半路出了个商徵搅局，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出来。
知道连东庭镇乱失败后，凌澜不止一次的想过，他是不是故意如此，是不是为了成全阿城和慕言清，所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可就算如此，阿城也并没有选择和慕言清在一起。
许久，凌澜才缓缓开口，“我知道连东庭的事了……”
阿城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便掩饰过去，淡淡道：“你都知道了？那就不用我说了。”
凌澜问到：“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阿城浅抿一口茶，“还不知道……”
“我想先去他走过的地方看看。”
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景。
凌澜听此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女子穿着一袭黑袍，衬得整个人都高冷孤傲。
就像……连东庭一样……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最深沉的爱，莫过于你死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
可惜，阿城对连东庭的爱，是亲人之间的爱。
“好……那你多加小心……”
“得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不悔。”
阿城微微一笑，好在凌澜没有说什么酸溜溜的安慰她的话，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哭出来。
“好。”
凌澜问：“在这里住些日子吗？”
阿城摇头，“不了，我停留的太久对你们就越危险。”
凌澜：“留下来吃个饭吧，不悔很想你。”
阿城长舒一口气，“我也想她……”
可她一看见不悔就不可抑制的想起慕言清。
一想起慕言清，就会想到他当初答应连东庭带她离开凤栖，让她后悔莫及。
她轻声道：“还是不了。”
“我在这儿转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