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有一天,等你再坐上这个位子的时候,坐拥的,就不是这一小块朝旭的土地了。”
而是这一整个天下。
兴旭看着眼前的玄城,心中却已经将自己的思量和其中利弊尽数斟酌了一遍。
他确实年纪还小,朝中根基也不深,真打起来,他这小身躯哪里受的住玄城腰间长剑?
况且,慕言清当政期间,受尽大臣和百姓的赞叹与爱戴,既如此,还是等到他年纪大些,身后有了势力,再做自己的事情不迟。
于是,他起身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姑姑对我们一家有着大恩,既然姑姑都如此说,旭儿还小,那这皇位给了姑父——也没什么问题。”
“兴旭,”玄城听到这样的称呼,突然沉声,“你听好了,他慕言清是慕言清,我是我,我们二人……此生绝无可能。”
兴旭似应承她一般点了点头,“旭儿知道了,姑姑可还有别的事?”
“没有的话,旭儿便先走了,我离开久了,韩公公会到处派人找我的,到时候可就难以交差了。”
不知道为何,兴旭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像是深深的撞击到了玄城心里。
她看着他,只觉得兴旭的周身围绕着一种气息,一种悲伤的气息。
她突然有些心疼他。
寻常人家的孩子,受了委屈都能在自己父母的怀里撒娇,可他却不能。
他的父亲离奇死去,母亲毫不犹豫的丢下了他。
自己是一国之君又如何?
他终究是孤身一人。
“旭儿。”
玄城猛地起身,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兴旭。
兴旭转身,抬头仰望着她,没有说话,在等着她开口。
玄城看着他,发现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犹豫间问出了口,“你……恨你的母亲吗?”
兴旭弯眼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恨。”
“我比谁都要恨她!”
恨她心狠。
恨她毫不犹豫的丢下了我。
兴旭说罢,腥红着双眼走出了长生殿。
玄城看向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释怀。
他爱她,却也恨她。
一个孩子恨自己的母亲,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那……
不悔会恨我吗……
恨我不在她身边,恨我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她……
她在此处驻足许久,直到再一次感觉到晕眩袭来,才跃身而起,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皇宫。
等到她到将军府的时候,云柒早已回到了自己府上,忙忙碌碌。
成亲是大事儿,云柒和文晞现在皆是无父无母,自己要操心的事儿更多。
“晞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玄城一进大厅,就见文晞看着桌上的一堆红色的布匹发愁。
她看过去,这些红色还皆是不同,有大红,有深红,有黑红,有鲜红……
“这是在选嫁衣的颜色?”
文晞见她到来,很是欢喜,上前两步一把将玄城拉到了桌前,“你来得正好,我戎马半生,哪里懂得这些,阿柒非要我来选,你是……”
她蓦地一顿,差点儿说出了口。
你是成过亲的人。
只是那场成亲大礼,除了南疆的人,他人皆是不知。
文晞笑了笑,遮盖住方才的话语,“你是觉得哪个好?”
玄城察觉出了她开始打算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但都无关紧要了,她伸出双手牵过文晞的双手,让她面对自己。
笑道:“这些呢,我一个都看不上。”
文晞傻了眼,“你眼光这么高的?这可是各个州县每年上供给朝廷的布匹,是皇上赐的,你……”
玄城弯眼一笑,“喜服的事儿呀,晞姐姐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已经帮你解决了,过几日陪我去取一下就行了,包你喜欢。”
“真的?”
文晞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料到玄城手脚会这么快。
“真的。”她牵着文晞,将她带到一处坐下,“你呀,就乖乖的在府中做你的新娘子就好啦!其余的事儿……我自会去找云柒商量和布置,放心吧。”
“纳采呢,我作为你的娘家人,已经同意了。”
“问名……我过几天去一趟江城,那儿有一位算卦极好的老先生,我先前算过,觉得还不错,等我拿了你二人的八字,就去看看。”
文晞开心是开心,可……
“江城是不是太远了?”
玄城在她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顺手看了看茶壶中的水是不是热的,“不远不远,正好我也有点事儿要去办。”
“放心吧。”
发现是热的,便给两人各到了一杯。
她在外面奔波,飞檐走壁受了风,现在头晕的现象更加严重了。
心里还在想着,要是沈悦辞知道了,又该唠叨她了。
明明是个容貌倾城的年轻小女孩儿,总是唠叨得跟个老婆婆似的。
“纳吉和纳征你们商量一下,我觉得可以省略,至于请期,等过几日圣旨下来就行了。”
“最重要的就是迎亲了,嗯……我得考虑给你租一家酒楼,还有迎亲的仪仗队……”
“这些我等下跟云柒去商量,对了,云柒呢?”
文晞看着她一板一眼为她操心的认真样儿,眸中温和。
他们保护的小女孩儿,终于是一点一点长大了。
她忽然又有些不舍与伤感。
长大了……就该离开了……
可以说,从玄城跟她说她的计划之后,她就一直在担心。
她要一人潜入北匈,兵不血刃的拿下一个国家,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阿柒应该在书房思考着成亲大礼要邀请的有哪些人吧。”
玄城喝完手中的热茶,起身,“那我先去找他商量一下大致的流程。”
走了两步,她突然转身,可脚步还在前行,“对了,桌上第二和第五个还不错,你可以留着做几套日常……哎呦!”
文晞看着她倒退着走,正欲开口提醒,这还没来得及,她就给撞了上去。
结结实实的一撞,撞的本来就有些头晕的玄城眼冒金星,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连连下意识的后退,还有了摔倒的趋势。
来的人眼见不妙,大手一挥,果断利落的将她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