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镏金鹤擎博山炉飘出袅袅白檀清烟,雕花缠枝的窗棂筛下一道道日光,映在暗红锦纹的毯子上,像虚虚拢着一层斑驳的浮光碎影。
皇后斜靠在榻上,只穿着一件暗红色镶水纹缀玉外衫,生得肤光胜雪,曲眉丰颊,精致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尾斜插一只凤凰步摇,端的是雍容华贵,姿态万千。饶是年过三十,却仍丝毫不显老态,保养得宜,令人艳羡。
她正在听宝璋姑姑禀报前两日在萧府发生的事。
宝璋姑姑说:“奴婢这两日已经派人前去查过,几个月前江南富商阮家家主阮守礼去世,便将一双儿女依托给萧家照顾。但阮家长子留在江南照料家业,家中的妹妹阮羡羡先行来到京城萧家居住。她来来萧家的时候,伺候她的嬷嬷偷拿财物,连同着萧家派去服侍她的婢女也一起贪图她的东西。后来被阮姑娘指出来,萧家老太君命人搜那婢女的房间,才发现了……春宫图一物。后来婢女被打死,也未曾供出谁是与她苟且的男子。”
皇后正拿玉如意滚轮摩挲着脸颊,听到这里,双目毫不掩饰的升起一股嫌恶。她轻轻道:“自从萧山意死了以后,萧家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妾侍就是妾侍,能成什么大事?萧府一团糟乱,真不知元聘香怎么会跟萧美月那样的庶女玩在一起。
“现在萧美月如何了?”皇后问。
宝璋姑姑低眉顺目:“出事之后,一直避在房间未曾出门。”
皇后丝毫没有怜悯的眼神:“没脸出门是对的,谁让她摊上这么一个娘?之前本宫的赏赐也暂时不要送去萧家了,本宫看他们也担待不起。”
宝璋姑姑称是,又道:“之前奴婢听三顺门的小常子说,皇上最近正有意询问萧家,昨日还将萧家名册翻了一遍。”
皇后微微皱眉:“这是为何?常乐怎么说?”
常乐是她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侍卫,也是她的眼线。
“常乐称这几日一直跟着皇上,并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唯独邀月宴那日,皇上屏退了侍卫,自己在御花园里走了走。但因常乐未曾跟随,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皇后染了豆蔻的指尖轻抚过紫色玉如意,她沉吟片刻:“给本宫盯好萧家。”
“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前两日二皇子前来,请求您在秋狩的名额上再添一人?这人就是被收养在萧家的阮家女儿阮羡羡。”
皇后挑眉:“哦?”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她放下玉如意:“去告诉他,本宫允准了。但是萧家只带一个姑娘未免不周到,本宫记得他们家还有二姑娘跟三姑娘,传本宫意思,一起参加秋狩吧。”
“是。”宝璋姑姑领命,缓缓退下。
皇后笑了笑,二皇子并非她所出,是先皇后王氏的儿子。自从她做皇后以来,处理二皇子的事时她就格外小心注意,生怕落人口柄。天知道她是多么想杀之后快,但眼看着皇上已经将自己的儿子封做太子,二皇子天天迷恋那个唐谧,也不足为惧了。
恰好这会儿元聘香入宫来看她,皇后拉着元聘香的手又是好一阵说话。她心里盘算着,元聘香虽为养女,英国公找他的亲生孩子都找了多少年了,至今也没个音信,恐怕元聘香以后就是真正的英国公独女了。只要她替太子笼络好英国公这棵大树,还怕太子的皇位不稳吗?
“几日不见,娘娘气色更好了。”元聘香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偏也不显得小家子气,只让人觉得贴心又可人。
皇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笑的眉眼弯弯:“你这孩子,就属你嘴甜。你父亲身子近日怎么样?”
元聘香稍稍垂眸:“父亲身子健朗,前几天还让民女代他向娘娘问好。”
元聘香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已是滔天巨浪。英国公一把年纪了,成天想着找自己的亲生孩子,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恐怕早就死在了哪个不知人的角落里吧!偏偏英国公对她这个养女十分客气,一点也没有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
皇后笑着点头,元聘香又问:“民女听说皇后娘娘前两天派人去萧家送赏赐了,回头民女拉着萧家二姑娘来一起给娘娘谢恩。”
皇后面色一冷:“聘香,本宫看你还是少接触那个萧美月为妙。”
元聘香一愣:“怎么了娘娘?”
那个萧美月可是拖了很多关系才巴结上她的,说了不少好话也送了很多东西,元聘香为了给自己树立贵女的地位,凡是讨好她的,她都会恩赐似的带着她们在皇后跟前露个脸。这个萧美月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皇后这么说,难道是萧美月做了什么让皇后不开心的事?
皇后便一五一十的跟她全说了。
元聘香小脸煞白,捏着帕子:“竟……竟不知她是这样的人,聘香见她活泼可爱,还以为她是一派纯真。”她连忙起身要跪:“是民女不对,不该将这样的人带到娘娘跟前。怪民女一时粗心大意,被她蒙骗了去。”
她三言两语,就将所有过错推给了萧美月,甚至让皇后觉得是萧美月欺骗了纯真无暇的她。
皇后连忙扶起她,笑嗔:“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跪着认错吗?本宫看,你也不过是被那萧美月蒙蔽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之深,品行不行,这样的人也交不得。”
元聘香一一应了,只作乖巧讨好姿态。心里却已经将萧美月恶毒的咒骂了半天,看来下次再也帮不得这种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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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萧美月的院子内。
一名伺候她的嬷嬷被砸的头破血流,从萧美月的房间中落荒而逃了出来。
“你现在就去给我找京城里最好的郎中,我脖子上的伤要是消不下去,我就在你儿子脖子上也割一道!”
高妈妈闻言浑身一抖,忙转身去找郎中。她刚行至拐角,就撞在一人身上,她险些没站稳,对面那人忙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