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为你写一部电影(一万字结婚了)
方知岁2019-09-15 17:4411,131

  颁奖仪式后还有更重要的投资签约仪式,而祁深却已经提前带简舒离了场。

  他解释说他们研究组的课题偏向理论化,投资周期太长,不太满足商业发展需求。签约仪式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祁深这是既淡泊名利又不缺钱,所以投资签约对他真的不重要吧。

  简舒一边吐槽,一边任由他牵着出去了。

  虽说是祁深要提前走掉,但去哪还是要简舒考虑。

  结果走到了室外,单手握着手机的简舒还没搜到什么好去处。

  祁深面对着她站在上风处,虽然给简舒挡了许多,但她的脸颊还是一下便冻红了。

  他随手招了一辆的士,捏了捏口袋里简舒的手,提醒她先上车。

  简舒抬头见他都给自己拉开了车门,道:“我还没找到去的地方呢。”

  “嗯。不急。”祁深说,“外面冷。”

  两人挨着坐在后座,车子慢慢启动了,一会儿就暖了起来。

  祁深伸手把简舒的手机拿走了:“对眼睛不好。”

  “那怎么看去哪里?”简舒疑惑,本来以为祁深先打车是怕她冷,在车上可以慢慢找好玩的地方,结果上了车祁深又不让她玩手机了。

  “都可以。”祁深靠的很近,声音低沉,就像贴着简舒的耳朵发出来的,“和你,哪里都一样。”

  简舒已经对情话发动机免疫了,抓住重点问:“刚刚在会场也是和我一起啊,都一样的为什么还要出来。”

  “你困了。”祁深答道,“也许是无聊。”

  的确很无聊。简舒心想,颁奖典礼时就是一大堆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和专项成果,就像在上数学加上物理课,她一个文科生听得直打瞌睡。

  这都被你注意到了。简舒莫名觉得有点丢脸。刚刚对情话发动机没有反应,现在反而脸上有些挂不住,浮上淡淡的红晕。

  “咳咳。”简舒为自己辩白,“也不是很无聊。就是起太早,单纯地困了。”

  “嗯。要不要回去睡觉。”祁深问。

  “不要说这么令人误会的话。”简舒精准吐槽道,又说,“在比利时的最后一天,我才不要还在酒店呆着。”

  这要搁以前,祁深是不会理解“补觉”这个词的。他的作息都太过稳定,并且致力于将简舒从睡眠混乱的状态中扭正过来。

  但在比利时,简舒的怀柔政策唯一达到的效果竟然是祁深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在生活细节上的无底线退让。

  “手机给我。”简舒伸手道,“我再找找。”

  祁深顺了她的意,把手机放回她手里。

  过了一会儿,简舒刷到了一条让她十分惊讶的活动内容。

  在布鲁塞尔的埃塞画廊近日将展出柯微里封笔之作,届时将展出《一切》系列的六幅画,且画家柯微里会出席现场。

  报道中还配上了这个系列画中的第一张画

  简舒惊讶的是,这个画家柯微里就是那幅《夜从这里消失》的画作者。这个画家和他们还真是有不解之缘,简舒祁深去哪,柯微里的画作难道就能展在哪吗。

  还真是非常有意思。

  不过她看了看展画的日期,是在三天后。而他们明天就要回国了,虽然《傅言传》的剧组还在搭设新场地没有工作,但是祁深所在的L大却已经开学。他们应该是没有机会去这个画展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祁深问。

  简舒把手机递过去:“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有缘分,这个画家,你应该还记得的吧。就是那幅《夜从这里消失》,画家送给了你,你又送给我的画。”

  “说起来。”简舒突然想到什么,“‘一切’这个名字也是取自北岛的诗。还是非常有名的。”

  “嗯。”祁深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多余的反应。

  “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吗?”简舒直接问道,“原来还跟我说,北岛是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

  “没有。”祁深的回应多了几个字,“我记得的。那天我们看了画,你,同我分手了。”

  好吧。

  简舒忍俊不禁,祁深反应平平的点竟然是这个,他有时候真的出乎意料地幼稚。

  “又不是因为画和你分手的。”简舒偷笑着解释,“你怪画做什么。”

  祁深又不说话了,不愿多谈论这个话题。

  “要是我们又去看这个画家的画,没准还能送我们一幅。”简舒开玩笑说,“只不过时间对不上,那个时候我们都回国了。”

  “嗯。”祁深却好像因为不用去看而赞许。

  他的回应又惹得简舒笑起来,跟一幅画置气的祁深莫名其妙的有几分可爱。

  越发引得简舒想逗他:“你快看看这一幅,能不能看懂。”

  祁深见简舒难得兴致高涨,也不在意心里那点小别扭,听她的话,又看了两眼。

  就是这两眼让他稍稍蹙起了眉头,然后将近一分钟都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幅油画。

  和《夜从哪里消失》不同的是,这幅画的背景不再是一种诡异的颜色,而是一个颇为正常的形状背景。

  整体是一扇简约的窗。

  窗外的景色是这幅画最重点的内容,却也还是非常艺术性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内容。

  窗子的四个格子里画了四排黑色线条。

  油画出现单独的,这么有冲击力的线条已经是一件很违和的事。破坏了油画这种形式的平衡性,更像是钢笔画钉在了油画的窗子里。但是用来作为整幅画的主体却也刚刚好起到了强调作用。

  就是这些看似无意义的线条,引起了祁深的注意。

  他在脑海中演算后,筛选自己建立过的知识框架,最后下意识道:“充血性心力衰竭。”

  “啊?”简舒一脸问号。

  祁深将视线从手机的画面上移出来,淡淡地继续道:“但是治好了。”

  “怎么看一幅画看出了这种内容。”简舒换成了一脸你不是蒙我的表情,“还有故事性?”

  “嗯。”祁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慢慢解说:“画的内容比较简单。”

  “那你倒是说得简单点。”简舒明确提醒道。

  “那些线,是心电图经过……一些简单的数学变换画成的曲线。”祁深尽力简单道,“充血性心力衰竭是各种心脏病发展到严重阶段的临床综合症。病因应该是扩张型心肌病,需要心脏移植。”

  简舒目瞪口呆。

  “画中第一格的心电图应该是患病中的心电图。”祁深道,“第二格是心脏移植后的,整体恢复较好,可以看出排外反应导致的问题。”

  “第三格应该是术后恢复一到两年,已经接近治愈的心电图。最后也许是十年或者十五年后的心电图,又开始表现出衰竭迹象。”祁深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大概描绘了一个过程。不知道是治愈,还是消亡的过程。”

  他说完,静静地望着简舒。

  “为什么。”简舒已经从惊讶转变成为了深深的自卑,垂着眼说话声非常轻,“你连心电图都会看。”

  “以前有想过做法医。”祁深很平常地回答道,“高中时候对医疗知识很有兴趣。”

  法医……算了,简舒并不想深问下去,因为一般人没有想过做法医,高中也不会看心电图。

  她把话题拉回了画上:“如果真的照你这么说,这幅画只有像你一样的天才才能看懂。那门槛也太高了吧,专门研究绘画的艺术家也许都一头雾水,画家真的会这么画吗?”

  “嗯。”祁深答,“正是因为有过程性,描绘了心脏移植状态,每一个状态都是合理的变化过程,所以这些线条,应该不是随便画的。”

  太神奇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要说上一次对画的解读是祁深蒙出来的,但是这一次竟然说出了超乎简舒想象的情景出来。

  简舒甚至都想马上去问《一切》的画作者真的不是为祁深量身定做的画吗?

  这种看似无厘头的画,竟然有这么丰富的故事性。虽然这个故事性需要强大的数学和人体医疗知识才体现得出来。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画家根本没想过让普通人看明白,甚至都没想让艺术家和收藏家了解这幅画的价值。而是用画在与类似祁深这种天才在交流?

  这么一想,简舒的心突然升起一种难以言状的颤栗。仿佛接触到了一种壮烈的孤独。

  这是一种表达者的孤独。

  简舒看向祁深,眼睛亮得吓人:“我想去见一见这个画家,柯微里。”

  “嗯?”祁深露出疑惑,但很快,紧紧皱起眉头。

  “我要去见她。”简舒这一次用了肯定的陈述句,“他一定拥有着什么故事,甚至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我们明天……”祁深低声道。

  “对呀。”简舒抢答说,“明天就要回国了。所以是我去见,你先回国。”

  “不行。”祁深想也不想,顺口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简舒争取道,“我就是跟她说几句话。或者说,是采访。”

  “不行。”祁深固执地重复道,握紧简舒的手,除了反对,不多说一个字。

  简舒做了个深呼吸,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说:“她是位女画家。”

  谁知祁深依旧无动于衷地看向别处,看来祁深在意的点并不是这个。

  简舒一下就烦了,丢开手机就推了祁深一把:“你说句话。”

  “不要去。”他说。

  “不是说这个,说什么反对。”

  “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简舒一副就算你跟我鬼打墙,我也要追问到底的气势。

  “画展是什么时候?”这回祁深倒是反问回来了。

  简舒还以为他态度有些松动,马上回他:“三天后。”

  “三天后。”祁深偏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她,就没了下文。

  你复读机吗?

  简舒吐槽着开口:“对啊,三天后,有什么问题吗?”

  祁深垂下眼帘,浑身散发出低落和失望的气氛。

  简舒突然生出些罪恶感,难不成这三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忘记了?她甚至把从来不过生日的祁深生日和自己生日以及情人节想了一遍,发现没问题啊。

  “你要我明天回去。”祁深慢慢说道,“自己却在这里留两天,是这样吗?简舒。”

  的确是这样没错。

  但是一经祁深的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搞得简舒的点头都非常迟疑。

  但是见到简舒的点头,祁深还是一下就面色阴沉了,甚至连喘息都带着明显的粗重,仿佛在压抑怒气。

  压抑情绪的祁深并不想说话。

  但是简舒这时候就算惹祁深生气她也要说话:“祁深,我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冲动要去做一件事。我觉得如果我能得知这个画家的故事,我一定能写出你可以认同的剧本。”

  “我想为你写一部电影,祁深。”简舒说到这,声音越来越小。

  毕竟这在搞艺术的人的世界和“我想为你写诗”的分量是一样的,是承载了创作生命的告白。

  简舒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非常愚蠢,她根本不明白自己身边的人是何等的天才。并且在祁深将北岛的诗作为他们的共同语言的时候,她还是非常迟钝。

  祁深是非常稀有的天才,甚至接近于完美。

  他拥有超高的数理逻辑能力运算能力和绝对记忆能力,看似非常适合做科学研究。但在数理逻辑能力的基础上摆着的是理解力,超越它的又是想象力。

  祁深都具备了。他对于物理的理解,简舒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在那个他们在国内相遇的第一天晚上,他说,最终的物理问题都会归属于哲学范畴。而他对感情的理解却也和理论物理做了类比。

  祁深的思想深度的确是可以理解艺术的,简舒甚至想测试他是否拥有绝对音准,没准还可以搞音乐。

  但是这一天,简舒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祁深就算放在天才这个类别里也将会是最特别的那一类。

  但是祁深如今却被囿于名为“简舒”的圈子里,走不出去。

  简舒还没有来得及为这一点感到可惜,她现在甚至无法想得这么远。她只是想让祁深明白,祁深的孤独,也许在自己身上索求再多也是无法得以满足的。

  他拥有同类。

  简舒只是想让他接触同类的故事,她可以代为描写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高兴的了——她真的能为祁深的未来做什么事。

  这真是简舒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但很明显,祁深对简舒的礼物并不感兴趣。他说:“不需要,简舒。”

  他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可想而知他不悦到什么地步。

  简舒涨红着脸抬头,刚刚告白的害羞升级成竟然被拒绝的羞耻:“为什么。我想做的事情,你就这么觉得没有必要吗?”说到最后一个字,还多了些委屈的颤音。

  祁深听到这里,想伸手碰一碰简舒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他声音沉沉:“这样的事,让你同我闹脾气,的确没有必要。”

  “你让我去就好了啊。”简舒争辩道,“我是在和你无理取闹吗?没有道理的是你。收集素材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之一,我现在都还不明白你反对的理由。”

  简舒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因为没有目的地而在慢悠悠转圈的的士司机不免偷偷看了一眼。

  虽然语言不通,但情侣吵架总是和国际惯例没有什么两样。

  “好。”祁深首先退让,干脆得让简舒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祁深又说了句点燃简舒脾气的话。

  他说:“我陪你。”

  简舒十分诧异地看了祁深一眼,用一种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我一会儿改签我们的机票。”祁深把简舒拉近,下巴抵着她额头低声道,“你不要同我闹脾气了。”

  简舒在他怀里用力闭了闭眼,她感到一种无法沟通的疲倦。

  她说:“你让司机停车,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祁深也说:“好。”

  两个人下了车,站在路边。

  “冷么?”祁深问。

  “你先松手。”

  “不。”

  “这样粘着没法冷静说话。”

  “不要吵架。”祁深道,“简舒,你别和我吵架。乖一点。”

  “你每次都用自己放弃工作来要挟我按你的意思去做,怎么我就不能吵架?”简舒生气道。

  “不是要挟。”祁深反而抓紧她,“我是认真的。”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难道想要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生活才满意吗?这是不健康的关系。”

  祁深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不健康的关系”,用力点点头,淡淡道:“如果现实条件可以,这样是最好的。”

  没想到他还认认真真的回答了。

  简舒气笑了。

  祁深并不想激化矛盾,补充道:“我只想每天,每一天,在摸得到你的地方生活就可以了。你不想多走的路,做的事,都由我去做。”

  “你只要允许我走过来。”他说。

  “不可能。”简舒对祁深的糖衣炮弹可谓是抗体强大,马上拒绝,“我从来没想过能有一天,那个工作狂魔祁深,眼里只有研究学术的祁深能为我耽误工作。有时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我在洛杉矶认识的祁深。”

  祁深目光黯淡:“是因为我变了,所以你总想着离开我?”

  “别偷换概念。”简舒面无表情道,“我就算是出个差,你就当我要离开你。那以前你离开我的次数多了去了,实验两天没回公寓,出国学术交流去两个周。我说什么了吗?我有要求你寸步不离地呆在我身边吗?甚至我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点滴的时候,都不敢给你打电话……”

  “对不起。”祁深上前,紧紧抱住她。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但身躯却僵硬地跟块石头,重复道:“对不起。”

  他好像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为什么以前他能给简舒接近冷漠的爱。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是为什么,他好像一想去记起来,一想到这个理由就是让简舒离开他的罪魁祸首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怎么能让简舒以为,他不爱她?

  “我不敢。”祁深贴在她的脖颈旁边,低声道,“不敢让你发现,原来我需要你,竟远远大于你需要我。也不敢让你知道,我竟然是另一副模样。”

  “你还没有发现的时候,总是为了让我多喜欢你一些,很听话,还爱撒娇。”他的语气很轻,还是怕惊到什么东西,“我很高兴,不能再高兴,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能再喜欢你多一点。但是这是个秘密。”

  “你一旦发现它。”祁深极为缓慢地说下去,“就知道,你攥着我的命。不要吵架,简舒,我太疼了。”

  简舒想开口,他们离得太近了,祁深能感到她要说话,却在这之前任性地强调道:“不要吵架。你要是厌烦我,我现在,受得住。简舒,但是不要找借口分手,好么?”

  “谁说要分手了。”简舒道,“跟你跑到比利时就是为了换个地方分手,那我还不如直接报个旅游团方便。”

  简舒以前听过一句话。

  世界上最无法隐藏的事有三件,咳嗽,贫穷,以及爱。

  但是想想也没有什么依据。

  正如那些天生的诈骗犯,就能将自己伪装成富人,演技天衣无缝。而经验丰富的渣男往往能让最聪明的女人也落入恋爱陷阱。

  但是像祁深这类天才,往往就是最极端的人。不是0就是1,没有中间数0.5。正因为明白这一点,简舒才会以为和祁深的感情没有希望了主动放弃。

  可谁料到,祁深的感情竟然是超乎简舒认知的,到达极致的感情。就为了无法忍受简舒透露出一点对于感情的消极,就可以一直装作不爱不喜欢。直到简舒离开了才改变策略,追求另一种极致——

  他不需要简舒无时无刻爱他了,他只要简舒一直呆在他身边。

  但是显然,天才的想法往往总是于世上所难容的,理解都难以理解,更别说去实施了。

  “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祁深还是没有放开简舒,哑着声音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再需要我。”

  “没有。你回国后就知道你这么偏激了。”简舒如实回答,“现在已经习惯了。松开吧,注意点形象。”

  祁深松开了,又牵住她的手。

  “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简舒无情道,“我还是要去见那个画家,而你必须回去工作。”

  祁深面沉如水,说:“冷么,要不要回去了,怕你感冒。”

  “你听到没有?”她提声儿说。

  “听见了。”祁深低头道,眼神晦暗不明。

  “那你表个态。”

  “不行。”祁深听话表态,“我们每一天都要见面。”

  “网络视频可以见。”

  “不是那样。”祁深贴上了吻在她的脸颊,“是可以摸到的。”他感觉到简舒脸颊的冰凉,心疼地再说一次,“回去说吧,别站在这里。”

  “不要。”简舒拒绝,“你威胁我那么多次,我也可以。说完,不,你答应再回去。”

  祁深面露难色。

  他真的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去做一个对他来说不可或缺的决定,好像他爱简舒是多么自私的一件事。

  难道他对简舒的爱,反而是一种伤害吗?

  “好。”祁深失落道,“我答应你。你攥着我的命,你这样,我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简舒被他说得心惊,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一样。

  她望着牵着自己寻找的士的祁深,沉默而悲伤,好像自己也备受煎熬。

  为了稍微拯救祁深的心情,简舒站定,开口说道:“我不是要故意和你作对的,我真的很想为你写一部电影,可能不会成功。我想试试。”

  祁深停了下来:“嗯。”

  “很快就会见面了。”简舒道,“你说的那种见面,我保证,做完取材就回去。”

  “别说了。”祁深扭过头去,“现在还在一起,不要说别的事。”

  简舒:“……”

  她还真不知道就两天不在一起对祁深来说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离别,都到了不能提的程度吗?

  “那我们交换吧。”简舒咬牙道,“你这样伤心,我也感觉自己受不了了。我们交换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我也可以答应你什么。当然,我是说其他事情。你要是又要求每一天都见面,那又回到原点上了。”

  祁深闻言,淡淡说道:“那我们结婚吧。”

  什么?

  啊?

  祁深见简舒的像是凝固了,回头慢慢解释道:“本来是想要你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但是,你做不到的。

  简舒,我对你那么好,你要是离开我也能好好活下去,我只要想想都接受不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句多么重要的话,像是真的在和简舒谈条件:

  “我甚至想你吹了这么久的风,肯定今晚就会生病。到时候你就舍不得我走掉了。但那样我也会心疼,所以你还是要让我走的话,也许结婚会让你多思念我一些。”

  简舒还是一脸懵逼。

  “怎么了?”祁深随口一问。

  简舒突然找不到这个时候应该说的台词。

  原来求婚,也可以这么自然,自然得在祁深的爱面前就是随口一说。

  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的爱可能真的不能再多一点了。结婚对于他来说好像一点都不重要,只不过是套住简舒的一个附加品。

  “车到了。”祁深侧过身,给简舒拉开车门,“来。”

  简舒没有动。

  “你知道怎么结婚吗?”她问。

  “嗯?先上去吧。”祁深捏了捏简舒的手,“不要生病。”

  看来他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但是简舒却不能当做没有听到过,她有些恍惚地坐上去了。

  祁深关上了车门,说了酒店的地址。

  “等等。”简舒叫住他,“你跟司机说,去圣埃塞教堂吧。”

  祁深顿了顿,换了简舒说的那个地名。

  然后和简舒说回中文,语气还有些不虞:“还去玩么?真的不怕感冒了。”

  “不是你说要结婚吗?”

  “嗯?”祁深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眼睛倏地一亮,“今天吗?”

  “我答应你的。”简舒试图平淡道,但是声音还是有些不稳,“一个条件。这是在国外,没有领结婚证,算是试婚。以后我还可以反悔的。”

  “即便这样。”简舒望向祁深,“你也愿意和我结婚吗?”

  祁深松开了简舒的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干嘛?”简舒非常惊讶,“你别是现在就不愿意了吧。”

  “是很后悔。”祁深点开手机,冷静道。

  行吧。简舒真的快要气得七窍生烟地时候,又听身边的祁深像是抽空说了一句:“求婚好像需要鲜花和钻戒,可是简舒,我都没有准备。”

  合着你在查教程。

  “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祁深盯着手机,没有看简舒。

  “我才没想到你会随便一提。”这次是简舒去牵祁深的手,把手机关了,“别看了。就这么着吧,不要紧张。”

  简舒的安慰竟然成了他们在路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路沉默到了目的地,圣埃塞教堂。这是一个规格中等偏小的教堂,就在埃塞画廊的旁边,还是简舒之前翻画展的信息才查到的。

  但是就是因为小,所以没人。找个牧师就能结婚吧,不用排队。

  真正到了关键时刻,简舒的脑子还转得很快。祁深却从简舒答应的那一刻起好像停止思考了。

  简舒拉着他上了台阶,仿佛自己在逼婚。

  但是她知道祁深越是情绪波动,越是没有表情,呆呆的,简舒让他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教堂长什么样就不说了,就普通教堂的样,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心情看风景。

  还好是教堂基本就能说英语,还是简舒去交流的。

  修女听了简舒的结婚陈述,又看了眼没有多余反应的祁深,十分怀疑两个人是否真的是来办结婚仪式的。不说教牧人员见惯了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就要结婚的人,但这一脸平静来结婚的还是第一次见。

  修女还是给了简舒一张需要填写的信息纸。最重要的是审核是否已经成年,双方是否自愿,且缴纳手续费,这个手续费主要是婚书费用。

  其实这座城市这个教堂的结婚手续非常简单了,只要双方当场签字核实信息,而且因为人真的少还不需要排队预约。

  简舒是单手填完表的,祁深静静地看着她写,第一次没有提出帮忙,还添麻烦地没有放手,靠得紧紧的。就报了一次两人的护照签证,还是因为简舒实在不记得了。

  简舒看着纸上结婚的各种选项,想着祁深这个状态也不需要什么唱诗班,甚至连音乐都不用放了,反正他也没心思听。就勾选了最简单的一个,有个花环有个证婚人就够了。

  填好了以后,修女就让两人进到礼堂等待神父。

  礼堂还挺大的,也许是因为空旷。

  阳光被各色玻璃窗过滤了,五彩斑斓的,配上墙上各种浮雕,倒是真的显得庄严神圣。

  “累么?”祁深对着简舒问。

  简舒忍俊不禁:“我就填了个表,能怎么累。”

  “嗯。”他应道。

  随便说了两句,简舒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缓解祁深突如其来的紧张,神父就走过来了。

  她与神父交换了眼神,点头着打过招呼,刚想拉过祁深走上去。

  发现拉不动。

  简舒回头看他。

  祁深缓缓道:“我是不是应该去买一个钻戒。”

  “钻戒不应该买一对吗?”

  “是,买一对。我……”

  “不用去。”简舒微微笑着,“这时候出去感觉要悔婚了。”

  “不是,没有要悔婚。”他否定着,“不会的。”

  “那还不走吗?”

  “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简舒。”祁深道。

  “我知道。”简舒耐心地说,“我跟你一块来的,你身上有多少钱我都知道。”

  “好。”祁深说。

  于是他们上了台阶,走上了礼台。

  神父微笑着问候了几句,都是简舒回答的,祁深眼里根本看不见旁的人。

  神父说,仪式要开始了,请新郎新娘先把手放开,要交换结婚戒指的时候才能拉上。

  祁深身体僵硬了下,加重手里的力道不愿放开,却依旧看着简舒,极为自责地说:“我没有准备,我没有给她买戒指。”

  神父也是一愣,钻戒都没买的,难道是路边随便拉了个人结婚吗?

  简舒马上拍拍祁深的手,虽是对神父说的,但更像是安慰祁深:“没关系,没事。我们不需要戒指,就需要证词和婚书就好。交换戒指的环节可以去掉吗?”

  这……神父有些为难,还是第一次有人提这样的要求。

  祁深却第一次偏头去看神父,好像很害怕他说出不行来。

  神父在祁深的眼神下压力山大,这时终于确定了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想完成仪式,脑部了一通穷小子买不起戒指的悲情戏码,勉为其难地破了例:“交换信物也是一样的。”

  祁深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他好像连信物都没有。

  简舒看不过去了,她知道祁深现在有多紧张,就有多在乎细枝末节的小事,她叫住了他:“你大衣口袋里还装着小型摄影机,是两天前你送给我的,不记得了?再送一次吧。”

  祁深抬眸,又是璀璨如星:“可以么?”

  简舒点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有没有过新人的信物是摄影机,但是对现在傻傻的祁深,她相信,她说要什么,他都能不假思索地点头。

  终于,仪式开始了。

  因为太过简单,一开始便是一段对着礼堂空气说的套话“一起在这里见证这对新人……”

  到了重头戏,牧师说出誓词,询问新郎,是否愿意。

  祁深,你是否愿意娶简舒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生命终结?

  祁深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甚至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信教,不信神,却在这一天真的以为神是存在的。

  是神把简舒送到了他身边。

  简舒只看见祁深似乎是落了一滴泪便被紧紧抱住了,他埋在自己的脖颈处,紧紧相贴的胸膛传来不明显的震动。

  祁深哭了。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还有眼泪,会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溃败。

  两年多前,看着监控里简舒拖着笨重行李箱不告而别的画面,他还能表现得非常冷漠;在公园,简舒与他说,他的爱太沉重,她要不起的时候,他还能麻木地生活;后来,他在机场见到只身前来找他的简舒的时候,世界都天旋地转,但他还能镇静从容。

  只有现在。

  只有现在,他好像完全失控了。没有喜悦,没有痛苦,好像一切的触感都离他远去。

  没有结婚的时候,祁深以为这不过就是个仪式,什么也无法代表。

  是的,这依旧只是个仪式,什么也无法代表。

  但是他面前的简舒美到不真实,他自己却原形毕露,对要承担简舒的一整个人生而突然怯场。

  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自卑,更渺小了。

  他心里明明鄙夷着那些誓词,像爱自己一样去爱她,怎么可能,他是因为简舒才知道自己的卑劣私欲算得上爱。

  他的命值什么钱呢,简舒若是要,他早就给她了。

  可是神父的这个问题却比祁深做过的任何一个题要难以回答,他想给简舒世上最完满的爱,她什么都不需做他都尽数捧到她面前,可是他却刚刚还在惹她生气,还希望她生点小病离不开自己。

  明明他那么差劲的,简舒却真的要嫁给他了。

  简舒一动也不敢动,她虽然没有看见,但只需通过脖子边的湿意就能了解祁深快疯了。

  他怎么可能会哭?

  “简舒。”祁深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无法掩饰的颤抖。

  “啊?”

  “我好像欺骗了你。”

  “什么?”

  “我说过,不能再爱你多一点了。”

  “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我可以离开你了。”祁深道,“可以,不需要结婚,不需要见你了。”

  简舒:“……”

  “我好像,可以靠着这一天过完后面的一生。”祁深带着气声缓缓说完。

  “那……”简舒小心翼翼问,“还要不要继续?”

  “要。”祁深却马上回答。

  简舒拍拍他的背:“那你要回答神父的问题。”

  祁深松开了简舒,眼睫依旧在颤抖,红彤彤的,但除此之外又是那个平常的祁深了。

  “我不愿意。”他用英文回答了神父的话,“可是我别无选择。不然,我无法感到自己真正的活着。”

  神父:“……”就当你愿意吧。

  简舒,你是否愿意嫁给祁深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生命终结?

  简舒点头道:“我愿意。”

  她说:“祁深,你太狡猾了。你说你对我这么好,要让我无法离开你。可是一生那么长,如果有哪天你先变了心,我一定会去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做一个了无音讯的人。

  我的快乐和痛,都将与你无关。你甚至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活着,可你不爱我了,这就只是对我一个人的惩罚。只有现在对你才是个威胁,听到没有?”

  他在听完这个回答,抬手捂住了眼睛,颤抖着唇说:“听见了。”

  “别哭了。”简舒说。

  “我怎么会变心呢。”祁深不肯把手放下来,“你这样说,我只要想想,就疼得受不了。”

  “知道了知道了。”简舒去拉他的手,“我就说这一次,最后一次。”

  任何爱情,在祁深面前都会颜色尽失。只有简舒的爱情,会因为祁深而进化。

  若是结成夫妻,血肉同体,情绪共通,那简舒的承受能力也在日益增进。她以前是无法承受祁深这么极致的爱和痛,可是她做那个假设时,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没有想过可以活下去。

  这种情绪共通就像一场无法建堤的海啸,两人的理智都被冲散了,冲远了。

  祁深更是一整天没有恢复过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酒店的,控制情绪的理智退化成了儿童。应该是简舒将他带回来的,毕竟他一直盯着她,那个诅咒太过惊心动魄留有余威,每当祁深想一想,眼睛就红了。

  但每当祁深想到,简舒好像比他想象的更爱他,他的心又烫得不可思议。

  简舒在祁深第三次躲进浴室里哭的时候真是完全被他打败了。

  她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给祁深带来这么强烈的影响,不,是崩溃的影响。

  当然祁深也没有想到。

  他听见简舒就在卫生间外面说:“你别这样,我害怕。”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随意擦了擦脸走出去。

  却见到一个笑嘻嘻的简舒:“骗你的,我才不怕。你像个傻子,怕你做什么。”

  他可能也跟着笑了,但眼眶是真的红的可怕。

  简舒踮起脚吻了吻他:“别哭了,眼睛要瞎掉了。”

  祁深就像受不了似的,又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大抵每个人,只有在得到新生的第一天,要表达承受了一整个世界的无措,只剩下这一种方式。

  光是这一点,直到他死,祁深就没敢忘记过今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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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态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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