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一会儿,导演张智成就大喊场控和后勤重新布景,再叫上徐亦然。说实在不行,第一场戏换一场拍。等女主角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或者她决定交违约金,再说后面的事。
不愧是张导,只一会儿就稳住场面。其实这样的情况张导以前也见得多,有时候一个女三号都敢甩脸子。但这几年张导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哪怕是别人塞进来的演员,都要对他恭恭敬敬。张导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么糟糕的演技了,有点控制不住,话说得重了点。
其实他说的和简舒说的就是一个意思,表达方法不一样,结果全然不同。只可怜简舒眼看着何如蜜就要被说通,结果张导先忍不住了。
张导让下面的人赶紧准备新的第一场戏,三两下就交代清楚完后,才空出来跟简舒说说话。
“投资方介绍过来的。”张导开门见山,“不是说不能得罪,就是不太好撕破脸。”
简舒点点头表示认同:我完全没有得罪她更不想和她撕破脸!张导这难道不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吗!
“我看,你之前说的挺有效的。”张导转了话头。
完了,简舒有不好的预感。
张导继续说道:“都是我,脾气不好啦。但也不能让你白费力气。不然你……”
不不不,简舒面上听着,实则心里大喊,不要啊——张导,别说!
可惜张导完全听不见,说出了他的目的:“你再去劝劝她,顺便开导她教她啦。不然这个戏,没法演的咯。”
简舒顺着台阶,不下反上,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推辞:“张导,我哪是说的有效啊。我一小小的新人,是不敢惹她。我要是你,我更不会说话呢。”
简舒顺带捧了一下张导,希望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她真是吃饱了闲的才去教女主角怎么演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来之前也没说让编剧做啊!
“这样。”张导又说,“以前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也有给演员请私教的应对方法。就当请你这个私教了,费用剧组负责的。我觉得你啊,简舒,不错。以后也有很多机会的。你的条件,比现在一线影星都好太多咯。”
张导竟然在片场叫了她的名字!还给简舒抛出了利诱条件!虽然简舒完全不想演戏!但,简舒也不想和钱过不去!她还有陈明锐这个叛逆期弟弟要监护!
张导也没等简舒回复,就说:“我去盯着下一场戏了,中午之前,你给我搞定啊。”
行吧。
简舒认命地拿起身后的喇叭,快步迎着风跑了起来。
臃肿的羽绒服并没有为她增加多少阻力。此刻,她像只灵活的松鼠,躲过杂乱的器材的阴影,又掠过身旁不停往后闪的背影。
那些工作着的背影都回首露出好奇的眼光看着她一阵风似的冲向何如蜜的保姆车。那辆保姆车的车灯已经亮了起来,好像就要启动。
简舒打开了手上大喇叭的开关,一时间,呼呼风声伴随她急促的呼吸声大音量响彻在人头拥挤的片场。
张智成导演眉头一动,迅速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简舒冲到车前停了下来!
“呼……呼……呼”
简舒还没有稳住呼吸,笔直站在保姆车的车灯里。
“你怎么回事?”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没看见车要走了吗?”
车上的助理透过隔板看了一眼,跟何如蜜汇报情况:“好像是那个编剧。”
何如蜜扯着纸巾擦眼泪,啜泣说:“什么编剧啊?快走啊,这个地方我才不想多待。”
助理又打开隔板向司机说:“绕过她——”
“傅言言!”简舒对着喇叭吼道,声音极具穿透性,瞬间截断了助理的话音。
车厢里的何如蜜一怔。
“傅言言就是这样的人。她活得放肆桀骜,礼崩乐坏,她自逍遥。像是世上任何一件事都不会让她认输。”简舒直击要点,说完她放下喇叭,关上了电源。
只在车前,迎着刺眼的车灯道:“她不是主角,只是活成了主角。何如蜜,你要不要这个角色。”
简舒不再多言,给保姆车让开了道路。
司机坐在驾驶座,嗤笑一声:“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保姆车缓缓动了起来,简舒站在一旁,用力看着它。
忽然,助理打开车门,对简舒示意道:“如蜜让你上车。”
简舒挑眉一笑,将喇叭还给不远处的道具小哥,又很快钻进了何如蜜的车。
那车很快疾驰而去,只留下奔跑穿越了一个片场的杨成君对着车屁股着急:她没跟着简舒,这下怎么向祁深交代。
祁深刚开了机,就发现几条杨成君给他未拨通转接语音留言的电话。
他沉着脸,拨了回去。
杨成君很快接了,还算冷静:“祁先生。”
“简舒怎么了?”祁深第一句话开口就问了简舒。因为他与杨成君约定不在简舒面前通话,以免让简舒感到不自由。
杨成君给他打了这么多通电话,说明她不在简舒身边,已经三个小时以上了。
“简舒应该没太大问题。”杨成君汇报说,“我现在正坐在酒店大厅等她,她在楼上和女主角谈话。”
祁深顺着人流走出机场。有身着西装的几个保镖走上前来,他示意他们稍等,沉声问:“拨四通电话的理由?”
杨成君回忆祁深对她的要求,说:“简舒被导演安排了额外的工作,需要和……女主角……讨论剧本。”杨成君很是惭愧,委婉地捡了词说。
“地址,我就到。”一个保镖为祁深打开了车门,他稳稳坐了进去。
“啊?祁先生你……”
祁深打断了她:“我在敦煌。”
他才挂断和杨成君的通话,和司机说了一个地址,祁湛的电话跟踩着点似的插了进来。
毕竟动用了祁湛的人,他刚一上车,来接他的人必定要向祁湛保平安。
祁深心不在焉地接听了。
“啧,真羡慕你。”祁湛往老板椅后一靠,“千里追妻,说走就走。唉,年轻真好啊。”
听着祁湛冒酸水的话,祁深毫不在意,单回了句:“不是。”
“那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昨晚10点给我打电话问剧组地址。啊,我一个日理万机的老板,还得为了你,亲自去问项目组。又是什么,让你搭最早一班飞机去敦煌啊?”祁湛将椅子转了个方向,看着玻璃后的高楼大厦和灿烂阳光,饱含感情道,“这都是因为爱……”
“顺便把整个拍摄项目的资料发给我。”祁深突然认真道,“立项、投资、制片、团队资料全部,现在。”
“啊?”祁湛不可置信,他怎么就像给祁深在打工呢。
“还有将你暗里收购的乐娱百分之十的股份暂时转到我名下。”祁深接着说,“我替你打理,以此作为酬谢。”
祁湛心头百味杂陈:“你刚到敦煌,这又要资料,又要股份的,你回头把咱家搬空全送给那个简编剧得了啊。”
“暂时只需要这些。”祁深淡淡说。
祁湛:???合着你以后还真想搬吗?
他沉下气:“以前我送你乐娱百分之十四的董事身份吃分红你不要,你现在反倒要给我搞暗地里的东西。你是怎么想的?”
祁深不带感情道:“如果必要,有权换人。”
股份权百分之十及以上,有权对项目进行方案调整,或者召开董事重新立项的表决会。
祁湛琢磨了下,又说:“说白了,就是你怕自己媳妇儿在剧组受欺负。跟我暂时要个权利给你媳妇儿撑腰是吧?”
“已经受欺负。”祁深收敛神色道。
祁湛:……
“那我直接放话给下面,简大编剧就是乐娱的家里人。谁要敢动她,都吃不了兜着走不就行了?你整那么复杂做什么?”祁湛有些好笑道,“在我这,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不行。”祁深反驳了这个建议,“我要她什么都不用想,不管在哪,单纯快乐地生活。若是做得太明显,她会有压力。”
祁湛简直想摔电话!你这话跟她当面说,不就早拿下了吗!你跟你亲哥咋这么能说!
“好好好。都依你,哥也希望你别想太多。追人,砸钱都可以,我们祁家不是砸不起。但是,你别着了魔,到时候,反而伤了自己。”
祁深没有作声。很显然,祁湛的建议,已经迟了。
祁湛挂断电话,转回去对着电脑打了几行字,吩咐下面的人赶紧去做祁深要做的事。
他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不知觉陷入了思考。
祁湛小时候便敏感,曾经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比祁深口齿伶俐招人疼,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连话都不会说的祁深?
祁湛从小接受着继承人高贵却残忍的教育,从钢琴到剑术,从围棋到马术,从高尔夫到潜水,而他累的半死不活的时候,祁深在干什么?他在玩泥巴。
这个玩泥巴绝对不是祁湛的意淫,而是祁深到六岁才会说话,到十岁还在自闭。在祁湛已经呼朋唤友的年纪,祁深还是孤身一人,连亲哥哥祁湛他也不多看一眼,整天和肮脏奇怪的东西打交道,什么泥巴树叶蚂蚁,祁深一个人都能玩上一个月。
当祁湛兴高采烈地捧着一堆奖杯回家,父母只是略微赞赏,给他更多物质的奖励。
而当祁深开口多说一句话,多吃一口饭,一粒药,祁母都能高兴到流泪。
每当这时,祁湛都要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忍耐住不把祁深的药给换成毒药,不在祁深背对自己的时候把他推下楼梯。
其实祁深和他并不相似,一起走出去看不出是亲兄弟的那种。随着年纪增长,祁湛对祁深的容忍度已经快接近于无限溺爱祁深的爸妈了。
他态度的改变,是从知道祁深和别人不一样开始。
那时候,他对祁深的嫉妒,就瞬间粉碎,生出一种深深的怜悯。他承认,祁深有一种莫名地让人对他恨不起来的特质。祁湛一天天长大,而祁深,却好像永远停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现在,有个叫简舒的女孩让祁深去考虑他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