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深到家的时候发现祁湛也刚回不久,西装还没换。
祁湛也很高兴,对祁深说:“你终于回来了,否则我们家的公司就要卖了供你读书。” 他说着自己却先笑出来。
“哎呀你还贫。”祁母嗔怪,“你看看宝宝,这憔悴的,瘦的,你等会儿就给你弟弟钱听到没,你整天海吃胡喝的,他在美国都吃不到。”
祁湛无奈:“多大了还宝宝。是是是他天天吃不饱饭我一天八百个应酬,亲妈呀这心偏的。”
祁母眉头一挑:“还敢顶嘴了啊,谁逼你去应酬的啦?天天这么忙也不见你赚啦多少呀,还不是月光族。”
“妈你知道我是月光族哪里来多余的钱给你的宝宝?”
“嘿!你有钱给外边儿那么多小姑娘没钱给你弟弟呀!”
“哪有小姑娘?就算有哪有很多啊?”
两人斗嘴斗得兴起,祁深默不作声把行李箱拎起来上了楼。
时间转眼到了傍晚。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一家之主祁震也为庆祝小儿子归国推了所有公事回家吃饭,这下一家四口算是团聚了。要不是祁深不喜热闹,祁母恨不得大张旗鼓地办个家宴。
可祁父到了家发现餐桌上只剩祁母和大儿子祁湛相对无言。
祁母连给祁父拿外套的心情都没有,苦着脸坐着。
“这是干什么。”祁父问,看了眼没有动静的楼梯,“那小混蛋呢?”
“宝宝说不想吃饭。”祁母巴巴地说。
“胡闹。让一家人等他吃饭成什么样子!”祁父严厉地发了怒,转而皱着眉疑惑,“到底怎么了?”
祁母摇摇头,复而说:“宝宝好像在做什么实验,今天放下行李就去买零件,我说要司机帮他去买他都不要,哎呀,我不懂这些的啦!他这回回家瘦了好多的啦,估计在外也是不好好照顾自己!”
祁父这下真的发怒:“多大了还为了这些小玩意儿不吃饭,我上去……”
祁湛站了起来和稀泥:“爸爸爸,您可消停点,我上去叫他,我去。”
祁父皱着眉默许了。
祁湛上了楼,敲响祁深的房门。
好久,里面才传出一声淡淡的请进。
打开门,他看见祁深直直坐在实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个很大的木盒子,而祁深正在鼓捣着一个黑色小方块,专注,也从容。
这样的场景祁湛见了太多次,似乎无论祁湛任何时候打开这扇门,门后的祁深都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现在的动作,像个无声无息的机器人。祁深的房间似乎从他认事起也毫无改变,整个房间没有一点儿人气,桌子书柜和床都是木质的,木头暗沉的纹路散发出压抑的腐朽味。
更渗人的是。
在房间里出现最多的,就是钟表。
各种各样,有两米高的重力挂钟,挂墙上的发条机械钟,还有迷你电子钟,金属怀表,石英表……
那种嘀嗒嘀嗒的催眠声真令人犯困,还带着点催促的意味,偶尔令人发疯。不知道祁深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思考他最爱的物理。
祁湛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嘀嗒声:“在忙什么。”
“是爸爸回来了?”祁深直接说。
“对,你要下去吃饭,否则我们都没的吃。”祁湛抱着手靠在门上。
祁深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门口的祁湛:“进来,门开着,湿度变了。”
祁湛哦了一句,顺手关上门,才觉不对:“你不准备吃饭么。”
“稍等。”祁深把电路板摁进了黑色小方块里,做最后的调整。
祁湛只得安静等着,默默地继续打量他弟弟。
其实祁深和他并不相似,一起走出去看不出是亲兄弟的那种。随着年纪增长,祁湛对祁深的容忍度已经快接近于无限溺爱祁深的爸妈了。
“算了。”祁深忽然把手上的黑块儿一扔,一些没装稳的小电阻就四散滚落。
祁湛一惊,他没有见过这样失去耐心的祁深。
“怎么……”
“格林一代。”祁深慢慢回答,他捡起了小黑色方块,祁湛才看清是个电子表的外壳,还有一个简单的LED屏挂在中间。
“他带走了。”祁深说,“他经常来我房间,大概身高175,手臂长……”
“等等。”祁湛为保智商及时提问,“格林一代?”
祁深摸了摸手中的外壳:“电子钟,十年前做的,时间是格林尼治标准时间,设置了联网功能,在开放网络下自动连接标准国际时。我亡羊补牢地给房间所有东西装上了定位,正在重做被那个人拿走的格林一代。”
“那个人?”祁湛皱眉。
“有个人经常在这里观赏我的作品。”祁深站起来,走到他的书柜前,“这边的机械钟,叫杜比,他摸过,从金属的氧化程度看,频率大概是一周两次,持续八个月左右。”
“他拿走了格林一号,这不是他最想带走的,这个壁挂钟,这个叫做奥雅特,是他观赏次数最多的,他靠在这里仰着头看,书柜木头边缘的摩擦程度可以看出,频率要比看机械钟高。但是壁挂钟他无法带走,只能拿走奥雅特旁边的小电子钟。”
祁深平静地补充:“格林一号是房里第一个钟。”
祁湛知道,祁深在推导时的表述是比正常人更为伶俐的,只是他这么通顺的表达依然跟不上他思考的速度。
祁湛听后挠挠头:“想起来了,之前是家里佣人的小孩儿,会自告奋勇打扫,后来才知道……妈已经把他们辞退了。没想到他竟然还顺走什么东西,要不要……”
“不用。”祁深低下眼眸,“被拿走的,就不要了。”
祁湛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祁深闹脾气,毕竟他不高兴,他们一家都得提心吊胆。
“不过。”祁深又看了祁湛一眼,“我想请你帮忙。”
祁湛更是惊讶,从小到大这是祁深第一次向他求助,在这之前,祁深就像个无欲无求的机器人,对机器人,祁湛频频提起,是实在找不出比机器人更恰当的词。
“帮忙找一个人。我对与人有关的事情并不擅长。”祁深看上去颇为认真,“当然,为你的公司做一个季度的市场大数据模拟作为交换。”
“什么人?”祁湛听到自己脱口而出,他并非需要祁深的回报,就算祁深要回报,他们一家还怕累到他呢,祁湛只是好奇到反应强烈。
“简舒。”祁深说,“女,24岁,UCLA世界文学专业学士毕业,毕业后就职经历有KL剧院创作部、RA个人工作室,一年前回国。”
祁深顿了顿,他艰难地打开自己的喉咙,思维却渐渐僵化,只靠着本能在说:
“回国以后大概从事自由职业,所以,我找不到她,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在过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