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胡说八道!”季相国还在垂死挣扎着,他绝对不轻易放弃,也绝不轻易认输!
霍长歌都要冷笑了,这些人,是不见阎王不落泪,证据都在跟前了,还能面不改色地大喊冤枉。
“季相国,这来往信件上的章印,除了亲自执掌印章之人,其余人绝不可能知道。你既然与公仪府、云府齐齐高声大喊冤枉,那就请各位拿出你们的印章,咱们在摄政王与新皇陛下面前,一一核实便是了。”
众人心里都是一凉,印章都是独一无二的,并且绝不会被他人所知,就连一丝想被造假的可能都没有。
一旦拿出印章做个对比,他们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只是,这些东西怎么会到了霍长歌的手里!
他们谁都料不到!
季相国的脸已经从白变成了黑,目瞪口呆,只余下双唇微微颤抖着。
看到这场景,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了。
南宫天泽缓缓坐下,双眼微微眯了眯,这是个好机会。新皇上位当场处置逆臣贼子,的确是一番美谈,更能够借此立威震慑朝野。
只是,无论是公仪府、云府还是相国府,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深入皇族,否则怎么可能与舒贵妃有联络,又怎么能参与夺嫡之争呢?
既然他们与皇族之间有着密切联系,真要全部根除,也只怕会出现拔起萝卜带着泥的问题。
谁知,南宫夜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按兵不动,连南宫天泽都不免心生敬意。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霍长歌转过身来,朝着南宫天泽跪了下来,行使臣子之礼。这是非常正式的臣子之礼,行了这个礼,也就证明霍长歌的女官之位是无可动摇的事实了。
“陛下,虽说公仪氏、云氏和季相国有反叛之举,但所幸还未事发,夷三族,祸及九族的惩罚过重。且陛下刚登基即位,大赦天下。不如遵循旧例,免死罪,治活罪。”霍长歌淡淡开口,听不出有什么语气,“宁王妃虽然是秦府嫡小姐,可她也能大义灭亲,在秦家无罪只是奉主无状时,能接受终身圈禁的罪名。陛下不如也将公仪府、云府以及相国府逐一包围,将涉事人员全部圈禁。”
秦未央明白了,霍长歌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先提出要夷三族,再提出新皇即位,大赦天下,死罪能逃、活罪难饶。只圈禁涉事人等,如此一来,就连涉事人员都要为霍长歌的大赦天下四个字感恩戴德,更别说其他人,也不得不对霍长歌感恩戴德。
恩威并施,笼络人心,霍长歌这是在告诉这些男人们,她可以铁腕铁拳铁石心肠,狠到令人不敢进犯,也可以在只言片语之间,左右他们的生生死死。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凭着霍长歌这番举动,日后的朝堂之上,也绝不会再有人敢轻易欺压她这个女人了。
在场的人,谁不以为霍长歌拿出证据指认公仪府、云府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当初霍长歌可是与公仪润有婚约在前的,只是后来因为韩雪瑶而分崩离析。
外人不知道内情,只会以为霍长歌是怀恨在心,所以暗中监视公仪府与云府,伺机为自己报仇雪恨。
只是,她却在能够灭了公仪氏和云氏之时,先说了大义灭亲这句话,却又反口,提出以终身圈禁来免除死罪。
这么一番举动,倒是打消了众人心里的疑虑。
这个女人,并不是为了公报私仇。
陆云平亦是有些晃神。
原以为,这个女人能够心狠到对自己的前未婚夫做出疯狂报复的事情,没料到,这只是她耍弄他人的一个小把戏。
他承认,自己看不透这个女子了。
分明有着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却要涉入朝政搅动风云。分明所作所为只让人觉得她冷酷无情时,她却又站在制高点,施以恩惠。
她这个女人,就像她眉间若隐若现的朱砂痣一般,闪烁着危险的讯息,却又诱人接近。想让人无端生出试探的意味,和想究极真实的她的意图。
她是个祸水。
陆云平这才意识到,他不喜欢霍长歌的真正原因。
她太高调了,高调得让人无法挪开放置在她身上的目光。那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东西……
“准。”
直到南宫天泽开口发声,陆云平的注意力这才回到大殿上。
这话一出,三家人纷纷不甘心地求饶,终身圈禁虽然相比死刑、流刑都好很多了,但是他们已经是世代的名门贵族了,怎么能接受这样天翻地覆般的惊变!
可皇帝圣意已下,绝不可能更改。哪怕他们求死求活,都不可能撼动南宫天泽的决定了。
本来南宫天泽就是要找出头鸟下手的,季相国这么跳出来,南宫天泽怎么能不办他?
更何况,季相国可以支持南宫宇泽的!非他族类,齐心必异,即使今天不办他,早晚也会连锅端了。
连季相国都是如此,更别说与太皇太后、太后、舒贵妃有直接血缘的公仪氏和云氏了!先不说夺嫡之恨,单说杀母之仇,南宫天泽都不会放过他们。
新皇都下令了,这三家人都被拉下了金銮殿。所有人也明白了,这个南宫天泽,已经开始铲除异己、培植势力了。
既然所有人都无法再独善其身,那不如顺势而为——
“陛下英明!”
一声声回荡在金銮殿中,振聋发聩。
这些人,虽然口口声声高呼英明,却又有多少发自内心的?又有多少只顾眼前而被迫妥协?
南宫天泽并不着急继续拨乱反正,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可以让霍长歌借此顺利入主金銮殿了。
为皇家铲除隐形的祸乱,这可是大功一件。
南宫天泽直接将监察部门改名监察院,加封霍长歌为监察使,更兼任御史台正品女官,赐下官号“司政”,寓意辅佐朝政,官拜正二品。
“谢陛下赐封——”
霍长歌面带微笑地起身,面向众人而立。目光逐一扫视而去,仿佛御座下的人,都只能这样被动地接受她的审视。
正二品的官职,是可以直接弹劾他人的。这样一来,霍长歌既可以监察他人,又可以拥有话语权弹劾他人,不管是谁,从今往后都得忌惮她、害怕她、畏惧她。
她的仕途,就从这里展开。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又能有哪一个不服?
新皇南宫天泽刚刚才铲除那三个偌大家族,这位有史以来闻所未闻的司政女官又辅佐了新皇,他们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于是,他们也只能发出恭贺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
秦未央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时,南宫夜却忽然低声来问。
这声音淹没在群臣的道贺声和赞誉声间,却是那么好听,磁性的声音总能让秦未央为之而吸引。
“我只是在想,长歌她身为一个女人,能这么勇敢地为自己争取,她真的很伟大。”秦未央朝着霍长歌看去,看着她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闪闪发光。
一个女人,最耀眼的时候,并不是她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可以凭此持靓行凶,所杀披靡。而是她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危险领域里闪光耀目,任何人都无法夺去她的光辉,任何人都将臣服于她的足下。
“你很羡慕?”南宫夜又问,话语中似乎有些凝重。
但秦未央却是摇了摇头,“我羡慕,但我却又不那么羡慕。之前的长歌,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追逐朝政,那时的她令我羡慕。而现在,她有了家族的裹挟,前有狼后有虎,危险环伺,她的梦想已经排在了家族安危之后,她有了束缚和压迫,我不那么羡慕她了。”
一个人,应该是自由的。
此前的霍长歌为了追求梦想而投身政治之中,虽然此身不自由,但她的心是自由的。然而,现在的她,却连心都不自由了。
南宫夜,你知道吗?我虽然向往自由,可是我在你的身边,是心甘情愿的。我的心是自由的。
“殿下,我一做不到像长歌那样肩担道义,二做不到像长歌那样洒脱恣意,我离这熙攘的江湖庙堂甚远,离奇女子更远。”秦未央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南宫夜,微微笑了笑,认认真真地告诉他,“我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我永远都做不到像长歌那样,被一些她不得不在意的人事所束缚。我尊重她的选择,也为她的成功而开心,只是,我希望我的好朋友,她在这条路上,可以走得开心一些,顺利一些,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这些话,除了南宫夜能听到,别人是听不清楚的。
她只用了很轻很轻的音量,不像是说给南宫夜,倒像是说给自己的心。
秦未央永远都不希望自己的初心会被某些人事所束缚。
她更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束缚,也不希望活成只把儿女情长放在心里第一位的人。
如果她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很难和南宫夜好好地过下去了。
同行却不同心,只会越走越远。
当秦未央再次看向霍长歌时,霍长歌也抬眼看向她,两个人相视一笑,没有任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