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央越是想，越不是滋味。
古人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
如果如太妃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是白眼相待，或许秦未央也并不会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是利用吧。
可一个人偶然的示好，就足以令秦未央这个孤家寡人对她改变态度。
可是，事实的耳光，直接打了下来。秦未央这才意识到，她所处的时代，是那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她周围全都是玩透了腹黑学的政治家。自己这个天真的人，怎么玩得过她们呢？
想到这里，秦未央也只得摇摇头。
利用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以后的如太妃一人独大，恐怕对自己的态度又要恶劣起来了。
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秦未央起身往如太妃的寝宫走去。
殿外着人守候着，秦未央也没有多想，直接把人都遣散了。自己缓步进殿，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如太妃休息。
然而，殿内一声冰凉的话语透过微开的房门传出来，“……那个丫头也算是将这些事办得漂亮了，只是，没让太皇太后那个老巫婆将她一并铲除，终究还是有些可惜……”
“太妃娘娘，王妃娘娘人还是不错的……”玉嬷嬷压低声音，试着劝道：“至少，她还是很维护您，也维护着宁王府呀。”
“你懂什么！她哪里是维护哀家，她是要牢牢地把持宁王府！”如太妃冷哼一声，“夜儿被她所迷，哀家绝不容许这丫头坏了我的大计！不过……也快没有她的事了，等皇帝立后选妃，哀家便提出让夜儿纳两位侧妃，不管是谁有孕，秦未央这个王妃娘娘，也就做到头了。”
玉嬷嬷却怯怯地说道：“恐怕殿下不会答应……太妃娘娘，依老奴看，不如借此与王妃娘娘修好，等他日有个一男半女的，咱们也有了打算。王妃娘娘母家已经倒了，说到底就是依附着咱们的殿下啊！这不比那些世家小姐们好控制吗？”
“你不明白，这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哀家怕日子久了，早晚会败在她的手上。”如太妃连连摇头，并不是她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秦未央这个人，令如太妃怕了。
一个女人，难以操控，会比一个拿着刀剑的男人还要可怕。
“不过一个女人，连明珠夫人都败在您手上了，她的女儿，不足为惧的。”
“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了。”如太妃听到明珠夫人四个字，又有些恼羞成怒，“当年太皇太后故意让哀家瞧见他们私会，哀家何不趁了太皇太后的意，跟明珠夫人反目成仇，借此来打消太皇太后对哀家的疑心和弹压。反正，哀家有了夜儿，太上皇爱与谁在一起哀家都不在乎了，就让她们狗咬狗吧。没想到，明珠夫人太无用了，区区一个太皇太后都搞不定。直到死了十几年，才让她的女儿为哀家唱完了这场闹戏。”
“日后，不许再提及此事了。这几个人的称号，哀家谁都不想听。”
如太妃，原来，她才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啊。
原来，她一直在利用自己？
一方面，如太妃告诉了有关于秦未央有关于她母亲明珠夫人的事，其实，就是有意让秦未央去调查，借此除掉了太皇太后，又借着妹妹苻紫霖之手，害死了太上皇；另一方面，在她十多年的布局下，明珠夫人被太皇太后逼死，太上皇也因太皇太后而死，太皇太后又为了太上皇而疯疯癫癫，如太妃就站在明处，作为旁观者操控了这场局。
一个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的人，一个心比天高爱极了自己的面子的人，谁都不会料到，原来就是这个人，操纵了一切。
秦未央在门外听着，却不知道此刻应该进去揭穿如太妃，还是默默离开。
想了想，即使现在揭穿如太妃，又能怎么样？
一切发展的结果，都已经如她所愿。她洋洋自得之下，自己何必进去煞她风景？何况，这些事，秦未央除了咽在肚子里之外，也别无选择。
即使要说出来，又有谁会信？所有的事，如太妃都未曾经手，干净得很。
也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避开如太妃悄无声息的布局。
可能秦未央这个穿越者是有史以来最惨的那一个吧，虽然她身怀绝世医术，但是，却被身边的人不停利用。
即使自己再不情愿卷入是非之中，也仍然只能是事与愿违。
此前以为如太妃转了性，没有料到，却是公报私仇的如太妃，无形中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在这个异世，秦未央还可以相信谁？
回到自己临时居住的寝殿，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秦未央没有传膳，只是随意梳洗了一把，就熄灯卧在床上。
这个如太妃现在位高权重，而自己孤立无援，就算要为明珠夫人讨回公道，更为了自己不再被如太妃所害，真要对付这个心机深沉的婆婆，那也绝不是摆在明面上。
明着送人头，那是最愚蠢的方式。
太皇太后倒下了，整个后宫如太妃就是决定话语权的人。除非南宫天泽尽快立后！
这样一来，如太妃才有理由搬出皇宫，回到宁王府。
只要回到宁王府，关起门来，那就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而在皇宫之中，秦未央的势力太少太少，羽翼未丰的情况下公然和婆婆作对，那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压倒一个人，必定要天时地利人和，缺少一样都不行。
看来，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人，也应该找到一些权势傍身。
哪怕南宫夜权势通天，但如太妃和自己都是依仗着南宫夜，二人之间就像处于天平的两端，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谁也占不到便宜。
如太妃又是历经几朝的太妃，在宫中的权势根深蒂固，又有苻家撑腰。自己除了南宫夜之外什么也没有，是挺飘摇无依的。
倒不如学着霍长歌……
“怎么歇下了？”
门窗未动，可只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在黑暗之中莫名地给了秦未央一丝坚定。
“有些累了。”
秦未央没有提到这些令她不快的事情，毕竟，南宫夜刚刚失去父亲，自己如果在他面前说母亲的不是，就算他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也难免会觉得不痛快的。
自己和如太妃的恩怨，就慢慢解决吧。
“本王去调查了一些事，这些事与你有关。”南宫夜低了声音，像是一阵私语。
秦未央这才坐了起来，朝着南宫夜的方向转过身，可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她正想要起身去点灯，直听得“呲”的一声，屋子内的烛光跃动起来。
南宫夜就站在她的床前，一身素白的交领衣袍，如此素淡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得超尘非凡。
“什么事。”
“想来你心里也有类似疑问。”南宫夜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秦未央，像是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这个西凉世子，与你那位朋友长得太过相似，除非是有血缘关系，否则两个毫无关联的人能长出同一张面孔来，这实在不可思议。”
秦未央明白了，南宫夜见到了赫连璧，于是想起了留余庆，他在怀疑留余庆的身份。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有着一双异于常人的碧色眸子。那双眸子，是否证明留余庆的血统呢？
“所以，殿下是去查了留余庆的背景吗？”
“此人来历不明，却能在帝京出手阔绰，扎根不倒，又有武功在身，倘若真是西凉势力，那……”
“那会怎么样？”
秦未央咬了咬唇，她不愿意听到南宫夜的回答。
可是，即使南宫夜不继续往下说，秦未央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他的意思。
一个异国势力在本国过于壮大，等势力膨胀到足以成为实力之时，那就免不了侵略、争夺。
虽然历史的进程无法更改，但生灵涂炭、兵戎相见，却是秦未央不忍看见的。
这片土地，都是未来几千年后的泱泱国土，看着同类相争，这才是最难受的。
相比起国与国之间的算计，如太妃的算计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秦未央只关心一件事。
那就是留余庆和那个赫连璧，究竟与西凉有无关系！
如果，留余庆真的是西凉国的势力，那么自己与他又会有怎样的相处？
而他们之间，又能否始终真诚以待？是否不存在任何利用呢？
另一方面，如果留余庆有心隐瞒自己的身世，特意接近自己，借此算计布局，那么自己又会怎么做呢？
秦未央最恨算计，尤其是在信任之后的算计。
由于如太妃的算计，已经让秦未央开始怀疑起宁王府的一切，包括南宫夜。
她无力再去接受一个可能并不美好的真相。
可即使一切都是假的，秦未央也必须要面对。
只有面对了，才可以由自己去选择。
是耶？非耶？
那都不重要了。
“你知道的。”南宫夜没有回答她，只是将答案交给秦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