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帝熬夜的时辰到了，秦天佑反应过来，轻声提醒了秦未央。他向来如春日暖风，什么话都不需要多说，就可以让人感受到拂面的温柔和贴心。
秦未央也急着去药房抓药，毕竟她现在担着照顾皇帝病情的重任，如果出了什么纰漏，那可不是凭她一己之力就可以揽下的，更何况，还会牵扯到宁王府和南宫夜，那是她更不愿意见到的后果。
因此，从亲手写药方到亲自抓药熬药，再到亲眼看着皇帝喝下，她都是一个人完成的。至少，在众人的眼里，她做到了用心与小心，另一方面，她也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插手，也不会给心怀不轨之人有下手的机会。
想着这些，秦未央不由想到南宫夜。
也不知道他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那些药草确实不好采得，哪怕知道他的武功盖世，却也忍不住在心里担心了又担心。
阿夜，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虽然秦未央并不足够了解南宫夜对于未来的人生计划，但他隐约能感觉得到，他的手中，应该掌控乾坤，他的心中，应该装着整个天下。所以，她也不禁对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婆好奇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老人会对南宫夜有着这么举足轻重的影响呢？
在老婆婆身上，又会有什么样的秘密等着他们呢……
秦未央就这样一边想一边拿着小扇子熬药，却不料，在这时候还会有人特意为她这个人来一趟。只不过，秦未央着实没有料到来者是谁，更没有料到来者的来意是什么。
只听得药房外一阵人声攒动，想来是宫中要紧的人物被宫人们前簇后拥地送到了药房。还没等她思考是什么样的人，舒贵妃就被苏嬷嬷搀着走了进来。
秦未央还往她们俩的身后望了望，却见她们身后空无一人。这令秦未央有些意外。
舒贵妃是什么人，她心里非常清楚。
一个在后宫中几乎执掌大权的贵妃，不止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与太后娘娘同为出身高贵的云氏，更是一胎双子，还抚养了福平公主南宫璃。可以说，皇帝所有的儿女，都出自舒贵妃膝下。
也可以说，除了没有被封为皇后之外，舒贵妃所有的一切，都与皇后没有分别。
另外，秦未央也十分清楚，舒贵妃对于南宫璃这个养女非常溺爱，走到哪里都恨不得带在身边。因此秦未央才特意看了看，生怕南宫璃也跟了过来。
她可不愿意与这个刁蛮公主多有接触。
不过，今天南宫璃并没有来，这倒是让秦未央一时之间摸不准舒贵妃的来意了。
似乎看出了秦未央的想法，舒贵妃并不正面点破，只笑了笑，让苏嬷嬷在门口盯着，自己个儿走到秦未央的身边，就这一张椅子坐下。
秦未央没有开口，舒贵妃也没有开口，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定，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舒贵妃娘娘，陛下的病情已有好转的迹象，娘娘不必这么紧张。”秦未央先开了口，倒不是好奇舒贵妃的来意，而是她身为一个医生，并不享受被家属盯着一举一动的滋味。于是她把舒贵妃的行为直接定性为对皇帝的病情太过上心，特意跑过来盯着，以此来让舒贵妃说明来意。
“宁王妃还不知道吧。”舒贵妃却顾左右而言他，“太后娘娘已经下令召楚王和赵王回京。”
什么？秦未央一下子懵了，她想不出来舒贵妃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告诉她，赵王和楚王回京？
她穿越至今，并没有见过舒贵妃的两个儿子，而且宁王府与这两个王爷也并没有交集呀。
这是为什么？
“这是好消息呀。臣妾恭喜舒贵妃。”
这下轮到舒贵妃一愣了，“宁王妃，你是装傻呢，还是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无怪秦未央的政治嗅觉不敏感，毕竟这在现代，对于秦未央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而且，即使在这个时代，秦未央也并不想要卷入到任何权利中心去。
所以，秦未央不管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些问题所在，她都乐得不理会、不关注、不插手。
“舒贵妃娘娘，你来告诉臣妾这个消息，臣妾当真是为你感到高兴的。”秦未央继续扇着扇子，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炉火旺与不旺，才是她身为医生最该关心的事情。其余的事，她根本没有兴趣知道，更没有兴趣参与。
“你是聪明人，本宫今日屏退左右，并不是来通知你本宫的两个儿子回京。”舒贵妃定定地看着秦未央，也不试探了，直截了当地道明她的来意，更是试图从秦未央的脸上找出一些她想要的答案来，“陛下虽然身体渐好，可谁也不知道陛下的身体究竟如何。眼下，陛下并没有立遗嘱，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那这江山会交给谁？”
“娘娘不是来问陛下的身体吧？”
秦未央早就听懂了，舒贵妃想问的，想关心的，只是皇帝死后，究竟会把皇位留给哪个儿子。但秦未央不确定，因为舒贵妃不应该来问她这个一无所知的女人。难道，她以为，皇帝立储，会透露给南宫夜吗？
不，不应该是。
舒贵妃应该只是想借打探自己的口风，来猜测宁王府想支持的皇子究竟是哪一个。
秦未央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沉默呢。
作为一个医生，她是可怜皇帝的。在他生病时，哪怕连自己的母亲、妻子、儿女，都在为她们自己安排后路了。天家无情，可无情的到底是皇权，还是人呢？
而作为皇族中的一份子，秦未央觉得皇帝是罪有应得的。他确实做得不怎么样，当不起一个皇帝该有的气势，反而一味打压臣子、妒忌手足，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秦未央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可是，她终究也不觉得有多么痛快。
“本宫只是想问问宁王妃，本宫的两个儿子究竟哪个更有本事。”
这个问题恕秦未央没法回答，她根本就没接触楚王和赵王。而且，就算她接触过，对于这个问题，秦未央也不会回答的。
舒贵妃摆明了对两个儿子有轻有重，即使是亲娘，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下，也总有个内外亲疏之别。
这个世上可从来不缺少偏心的父母。
秦未央听了之后只觉好笑，都是一样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为什么有爱的有不爱的呢？这事儿着实也令她有些不解：“娘娘，都是你的孩子，不管谁称帝，你也都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后。”
舒贵妃当然听出了秦未央的话中之意，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表明了她的态度：“本宫虽为慈母，却也不爱无益之子。”
“臣妾愚钝，不知道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秦未央只管装傻充愣，对于这种问题，她实在不需要卷进来，然而，她也非常好奇，究竟是为什么，明明是一胎所生的孩子，却有着父母完全不同的爱。“同样是娘娘一胎所生，两个儿子，哪一个是有益之子，哪一个又是无益之子呢？”
秦未央这算是明白了。
舒贵妃哪里是要秦未央的态度呀！
她分明是想得到宁王府的答案，更想得到宁王府的有力支持。
自古以来皇位的争斗都是非常残忍和可怕的，秦未央可不会让宁王府搅合进去。再一想，当年南宫夜是怎么躲过皇权相争的呢？他身体内的毒，与这有关吗？
舒贵妃笑了笑，“本宫也想知道，在宁王妃心目中，哪一位是可继承大统的有益之子？”
秦未央放下了扇子，微微侧首看向舒贵妃，问道：“这么说来，娘娘是想支持哪一位儿子呢？”
“本宫想支持哪一位不重要，重要的是，宁王妃和宁王殿下想支持哪一位皇子。”
秦未央听了这话，眉头微微锁紧，她可太不喜欢古人这种迂回的话术了。有什么事不能敞亮了说？如果真的担心这担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娘娘大可直说。”
舒贵妃见此，便直言道：“本宫呢，想请宁王府，支持赵王南宫宇泽继位。至于天泽，本宫只希望他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
这话说的，怕是舒贵妃自己都不相信吧？
有南宫夜这个富贵王爷做例子，舒贵妃难道觉得南宫夜过得好吗？
如果不是南宫夜权威远超皇帝，令皇帝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不然，他还有这富贵闲散的命吗？饶是如此，也躲不过皇帝时时的刁难，什么所谓的为了孩子好，偏心就是偏心了！
秦未央听不下去了：“恕我多言，楚王南宫天泽也是娘娘的儿子，为什么娘娘不愿意让他当皇帝？”
舒贵妃倒也意外地坦诚，“在本宫心里，天泽，便是那个无益之子。”
秦未央得了答案，可她并不觉得有多么松快。
反倒是舒贵妃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全部讲给她听，哪怕秦未央不参与，也已经入了将来的夺位大局中。一想到这里，秦未央是有些心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