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城大概是这世上最不浪漫的男人,别的男人求婚,会手捧戒指与鲜花,而陆青城的求婚简单粗暴,直接给了她一幢价格不菲的别墅。
江妤怕陆青城没有准备戒指为难,主动说道:“戒指并不重要,我不在意……”
她的话还未说完,陆青城已经打断了她:“拥抱亲嘴儿这种戏码,老傅你就别想了,戒指当然是一定要有的。”
说着,顾小北走了过来,把一只红色锦盒放到了陆青城的手里,陆青城打开锦盒,取出一枚戒指,众人看到,这枚戒指并不起眼……
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两克拉以上的大钻戒,以陆青城的实力,大钻戒当然是买得起的,他那么爱江妤,怎么会委屈了她。
可眼前的这枚戒指,明明是一只男款的指环,只是尺寸似乎被改动过,缩小了很多,仿佛是照着江妤纤细的手指定做的。
“小暖,还记得这枚戒指吗?!”陆青城把戒指托在掌心,举到江妤的面前。
江妤哽咽,强忍眼中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怎么会不记得,一生也不会忘记。”
陆青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替江妤拭去眼角的泪水:“傻瓜,怎么又哭了?!跟六年前一样,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美。顾小北知道我们要订婚,问我要不要准备戒指,我之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准备,就是因为记得当年丢失的那枚戒指,一直放在你的手里,也不知你是忘了还是故意的,一直也没有还给我。我本不急着要,那枚戒指与你有缘,原本就应该送给你,只是说到订婚的戒指,再昂贵的戒指,也没有它更有意义。”
“顾小北知道了这枚戒指的存在,问我戒指现在在哪里,我觉得还是留在江家,因为你过来住也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带什么行李。简叔疼你,知道顾小北想找到这枚戒指给你惊喜,便悄悄地在你房间里搜寻了一圈,最后在行李箱内找到了这枚戒指。顾小北赶紧拿去改了尺寸,我想,它现在应该真正地属于你了。”
陆青城说着,单膝跪地:“江妤,请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好吗?!此生愿与你携手共度余生的每一天,至死不渝。”
江妤怎么也没有想到,陆青城竟然还记得这枚戒指……
她一直没有将戒指还给陆青城,原因同陆青城想得一模一样。
有一样他的东西在身边,江妤便会觉得,陆青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以前没有,以后的每一天,他也不会离开。
如今两人订婚,江妤万万没想到陆青城如此心细,顾小北同简叔又是如何配合,对江妤而言,这一枚陪伴了她六年的戒指,确实情义无价,胜过这世上所有最昂贵的东西。
陆青城单膝跪地,仰起头看着江妤,眼神专注而希冀,江妤低下头,小声却十分清晰地回应了陆青城:“我愿意。”
虽然江妤答应他的求婚在意料之中,陆青城仍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心情,他站起身,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将指环套在了江妤的手指上,尺寸不大也不小,扣在江妤的指间严丝合缝!
江妤抬起手来欣赏地看了一眼,赞叹道:“真美!”
陆青城见江妤真地戴上了他为她而准备的戒指,证明着这一生她都不会再逃开他,抑制不住喜悦,紧紧地抱住了江妤!
众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陆青城的嘴唇轻轻滑过江妤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江妤闭上眼睛,这一刻她想倒在陆青城的怀里,世界安静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肆无忌惮地享受订婚喜悦的两个人。
其他人都被陆青城和江妤的甜蜜所感染,纷纷拍手叫好。
慕清欢机械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喊,而她脑中不停轰鸣的声音,只剩下反复出现的两个字:消失,消失!
那天所有人都玩得很尽兴,午夜各自散去,陆青城比平日里多喝了一点酒,醉眼朦胧,他极少喝醉,这一次酒醉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
回到家里,江妤帮陆青城换好衣服,陆青城却不放她走,紧紧抱住她:“小暖,我终于可以娶你了,我真高兴,实在是太高兴了。”
江妤拥住陆青城,任由他耍酒疯,陆青城那率直可爱的、孩子气的一面,也只有江妤能看得到……
因为,她注定了是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海城三面临海,一面临山,黑山海拔六百多米,是海城最高的山峰!
其中半山有一座古寺,名叫“宝宁寺”,庄严肃穆,拙朴宁静,整日香火不断,是一座颇有些名气的寺院。
陆青城刚到傅亚娟身边的时候,第一次来宝宁寺,就是傅亚娟带他来求一个平安符。
那年陆青城十岁,傅亚娟没有生养过,以为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在孤儿院里待过的孩子,哪个不是早熟到会看别人的脸色……
傅亚娟对庙里的主持师父说,想求一枚平安符,给这个孩子戴上。
陆青城记得那个养母口中的“师父”,五十多岁的年纪……
他端量陆青城的面相,陆青城不回避,同样也望着主持师父的眼睛,一老一小对视几秒钟,主持师父突然笑了!
他摸摸陆青城的头:“这孩子命是苦了些,但这执着不服输的劲儿,不用看命格了,将来必成大器。他这一生因为倔强会得到很多机会,也因为倔强,会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所以看自己的造化了。小施主命中三道坎儿,其一无长亲庇佑,流离失所,其二因倔强生隙,性命堪优,若能顺利跨过这两道坎儿,那么也许会有第三道坎儿,这第三道坎与他命中之人有关,便是在下也无法看得清楚,需小施主一步一步走过。”
那日里大和尚说的话,陆青城听得并不明白!
傅亚娟当时求得平安符挂在陆青城的脖子上,轻声叹了一口气:“你无长亲庇佑,跟着我,希望你顺利跨过这道坎儿。”
傅亚娟这一生养尊处优,却无子嗣之命,人生定数,必是有圆有缺……
她没有孩子,陆青城跟了她,补了她缺失的那一格子嗣之命,也沾了她富贵的福气,自此人生也算顺利,想过大和尚口中那第一道坎儿,算是过了。
第二道坎儿,陆青城回头细想,应该便是十五岁那年在英国,他不低头的性格令他喝酒伤到了肝!
而慕清欢是他的命中贵人,再次救了他。
如今两道坎儿顺利过关,他应该要面对第三道坎儿了……
当年大和尚说,这第三道坎儿与他命中之人有关,这段时间陆青城同江妤连连有血光之灾,陆青城担心当年大和尚口中的“命中之人”,指的便是江妤。
解铃还须系铃人,陆青城急着到庙里祈福,也是想求得他同江妤的平安,令他们一生顺顺利利,不要再面对那过不去的坎儿。
钱叔一共安排了三辆车子,一辆车上是陆青城同江妤!
一辆车上是傅宗和何沁……
第三辆车便是给慕清欢准备的,他跟青杨还有另一个人是司机也是保镖,全程护送了陆青城他们几个。
慕清欢见给她单独准备了车子,反倒不领情:“青城,你们这待客之道挺特别的,我这客人孤零零地没人陪,要看着你跟傅宗俩成双入对是吗?”
她的声音半娇半冷,笑容也是半僵半热,半真半假的态度里,生气是真,撒娇也是真……
陆青城立刻觉出不妥,钱叔过来解释:“慕小姐,去黑山的庙里大概要三个小时,我是怕您太累,车上如果想小睡一会儿的话,一个人更清净。”
陆青城见慕清欢不语,知道她还是不满意,立刻说道:“不怪钱叔,他之前问过我,是我同意了。”
慕清欢耸耸肩:“算了,就这样吧,你跟傅宗来伦敦,我可没有把我那些男朋友带在身边,全程给你们秀恩爱吧?!原来我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们,其实是不够体贴,没有把清净还给你们。”
慕清欢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青城知道她是在怪他们陪她的时间太少,爽朗一笑:“是我们没有尽地主之谊,我同你与傅宗一路,给你讲讲我们海城的故事,可好?!”
慕清欢终于展颜:“算我跟江妤和何沁借的你们。”
傅宗已经听到了陆青城跟慕清欢的对话,走过来说:“借了可别忘了还,我们家小沁沁可是个小心眼儿。”
慕清欢又是一副半真半假的表情:“借了,可不一定还,所有的借贷,都是有风险的。”
座位重新改变,何沁跟江妤坐一辆车,傅宗和陆青城则陪着慕清欢。
何沁上车后一肚子气:“江妤姐,慕清欢她也太不像话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明目张胆地将自己当女王,所有人都要让着她!”
江妤看着何沁又气又急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这有什么好气的,人家是客人,做主人的陪着她也对啊。我倒觉得之前是青城考虑不周,太把清欢当自己人,过于随便,让人家客人一个人孤单地坐这么久的车,是不太好。”
何沁是气慕清欢这个人说一不二,自己跟她这段时间也算亲密相处了,她一会儿拿你当无话不谈的亲闺蜜,一会儿又毫不留情地只考虑自己的利益……
何沁觉得慕清欢这个人已经骄傲到理所当然,她想要的东西,根本就是毫不掩饰地去争取,不顾及别人的感觉。
何沁不傻,已经感觉到了慕清欢和江妤之间那微妙的芥蒂,女人与女人之间,有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不顺眼……
何沁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慕清欢对于江妤的敌意与疏远,她也知道江妤同样地疏远于慕清欢!
那天于然来的时候,江妤跟她聊得热络,提到慕清欢时那礼节性的客套,何沁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会跟江妤发牢骚,可何沁却没有想到,江妤说出来的话,并不站在她这一边,似乎觉得慕清欢做得很对。
何沁惊讶,她跟江妤互相了解,有话也直来直去:“江妤姐,我以为你不喜欢慕清欢呢,没想到你还帮着她说话。”
江妤莞尔,何沁比她小几岁,就像一个没受过委屈的小孩子!
江妤则淡然:“傻瓜,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也要讲道理啊,这一次清欢没错啊,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替她说话。”
何沁看着江妤,她总是清淡恬静的样子,跟人也不刻意亲近,但如果你真地走近她,会觉得她的清淡是带了些许暖意的,像一缕阳光,隐藏在风的身后,不那么刺眼,却又美得脱俗。
何沁喜欢江妤,很想亲近她,又不知该怎么去表达内心的好感与亲切,便歪着脑袋一直看着江妤!
江妤怔住,苦笑了一下:“何沁,你这么看我,有点像爱上我了。”
何沁这才缓过来,“咯咯“笑个不停,银铃般的声音回响在狭小的车厢里,看上去是那个纯真美好的姑娘……
江妤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亲妹妹,两个人就这样说说话,笑一笑,闹一闹,是不是也会很开心?!
江妤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了,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呢?!
难道潜意识里,她对那个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孪生妹妹,还有所期待吗?!
江妤正走神,何沁问她:“江妤姐,你就不好奇慕清欢的事情吗?!我有时候都会很好奇,上天怎么这么偏爱她,给了她显赫的家世与地位,惊人的美貌与身材,有时候想想也是,她那样的人物,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所以才会这么飞扬跋扈吧。”
江妤摇摇头:“再完美的人生,总会有缺憾,也许她所渴望得到而没有的,是我们所看不到的。在我眼里,清欢是青城的客人,很尊贵很重要的客人,以诚之心尽力待她便好。”
江妤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一如平学那般平静,眼神之中的清澈忽然令何沁汗颜……
她总觉得慕清欢太美了,五官身材无一不精致,刚才却被江妤的宁静出尘所击中,慕清欢的漂亮不是真正的美,何沁在江妤的身上,看到了光芒。
钱叔开的车子里,傅宗坐副驾驶,陆青城和慕清欢坐在后面。
傅宗不高兴:“你们俩啊,总拿我当跟班的小北,我好歹现在也是海城傅少,有头有脸有媳妇儿,这三个人坐车,我还是这保镖的位置,真是跌份儿。”
以前陆青城和傅宗一起去伦敦看慕清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不满十八岁,只能租车出去玩……
傅宗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陆青城和慕清欢坐后座。
后来这种模式就固定了下来,只要是他们三个人坐同一辆车,一定是现在这样的位置,从来没有改变过。
傅宗嘴上发着牢骚,心里却很感慨,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他们也确实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说真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想想挺难得,人这一辈子,难得有几个知己,咱们三个应该算吧?!”
傅宗话风一变,竟然开始煽情……
陆青城听了点头:“很难得,珍惜。”
两个大男人在慕清欢的面前煽情,慕清欢却很不以为然,陆青城跟傅宗现有都有了自己的女人,那些庸俗的女人们把他们改造得如此婆婆妈妈!
人这一辈子,说薄情是真地寡情,今天死去活来爱着的,明天可能就当破抹布一样扔掉……
若都像他们这么多愁善感,这个舍不得那个要珍惜的,人这一辈子累死也要难死。
对慕清欢而言,自己在这一刻喜欢的,想得到的,就值得去疯狂追求,自己在下一刻不喜欢的,就干脆扔掉,没什么好珍惜的。
想到这些,那两个字又冒了出来,疯狂地占领了她的大脑,不停地回荡着它的轰鸣:“消失,消失!”
慕清欢这一次不再慌张,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做一件事,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当她决定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要失去一切的准备了,所谓的不成功便成仁!
慕清欢在她那个喜好古典文学的二伯父那里,已经听到太多遍了。
二伯父可能永远不会想到,他教给慕清欢的这些传统教条,最终被慕清欢当作离经叛道的标杆,背道而驰。
慕清欢有点厌烦陆青城跟傅宗现在的样子,像个令人倒胃的居家男人……
她喜欢陆青城以前的倔强冷酷,傅宗那一副混世魔王的花花公子模样,也很对慕清欢的胃口。
慕清欢不愿意接他们那些煽情的话语,岔开话题问道:“我们到了庙里,要注意些什么吗?!”
陆青城摇头:“少言,多看,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只是你要是随香火的话,你自己来出。”
慕清欢点头:“这个常识我懂,祈福要成心,怎么能用别人口袋里的钱。”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到了黑山,盘山路崎岖,钱叔把车子停在山脚下,问陆青城道:“总裁,你看我们是开车上去,还是您带着他们去坐缆车?!”
陆青城担心江妤晕车,她在家里养了这么久,体质正弱,便准备说会缆车,谁知慕清欢先说道:“当然是坐车上去了,我喜欢盘山路的刺激,青城,我们开上去好不好?!”
陆青城有些为难,傅宗看出了他的心思,爽快地说道:“咱俩陪清欢开车上去,清欢这种女人啊,就是喜欢来刺激的,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发现,她就是个穿着女人装的男人!我去告诉何沁,陪江妤坐缆车上去等我们。”
陆青城点点头没有说话,慕清欢见陆青城会陪自己坐车上去,而让江妤独自跟着何沁坐缆车,微微得意!
她走到陆青城的身边,深吸一口气:“青城,跟你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十几岁,时间从来没有流逝过。”
陆青城笑:“怎么可能,别自我麻醉了,现实就是,十几岁是再也回不去的年纪,什么都无法回头。”
陆青城显然无心待在这里跟慕清欢叙旧,独自走向车子。
傅宗嘱咐过何沁之后,也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慕清欢:“走吧,上车。”
说着走在前面,也跟着上了车。
这两个男人,自己的女人不在身边以后,都变得魂不守舍!
慕清欢心中冷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她昨晚联系过的人,今天晚上应该也有回话了吧。
钱叔开车,一路颠簸,来到半山腰的宝宁寺前面,提前坐缆车上来的江妤和何沁已经等在那里。
陆青城迎上来,关切地问江妤:“坐了那么久的车,累不累?!山上冷,穿得衣服够不够?!刚才坐缆车,有没有头晕?!”
江妤有些羞涩,何沁还在她的身边,陆青城这么紧张也,令她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些太肉麻了……
江妤赶紧摇头:“没有,我很好,你别担心,照顾好慕清欢,她才是客人。”
陆青城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江妤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把江妤的双手握进自己宽厚的手掌上捂着,试图给捂热了。
江妤低下头,脸色微红,陆青城一上来那紧张劲儿,便毫不掩饰对她的关心,她想,以后何沁会笑话她的。
果然,何沁荣幸地见证了陆总裁跟江妤狂秀恩爱的这一幕,一跺脚,朝着前面喊:“傅宗!你在哪儿呢!”
傅宗明明就在不远处,听何沁这喊声不对劲,连忙跑了过来:“怎么了?!喊得这么瘆人,见到鬼了?!”
何沁跺脚:“你看人家陆总,对江妤姐多关心啊,你看看你,拿我当透明的,好像根本没在这里看到我一样。”
傅宗委屈:“我这不正准备去买一些香火,看看今天我们能不能赶上做法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