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新裁的结婚茶宴上宾客云集,手上托着精美白瓷茶具的仕女、名流,一边品尝各式的名茶,一边低声交谈,皆对这罕见的婚宴形态啧啧称奇。
而这场婚宴的企划者妍雅,穿了一件淡红色的改良式及膝旗袍,躲在一排绿色盆栽后,张着向来慧黠、此刻却呈痴迷的美眸,呆呆地瞪着视线前方和一群人交谈的懦雅男子。
她的眼光,完全被张世杰穿着亚曼尼西装的硕长身材所吸引。
他眉眼间飞扬的神采,随时挂在唇角的温雅笑容,再加上他从头到脚所散发出来的彬彬气质、成熟魅力,像根无形的丝线般紧紧缚住她的心口,令她觉得呼吸困难,心跳狂乱。
突然,那双饱含智慧的炯亮黑眸转向她,妍雅吓得紧贴墙壁。
他看到她了?发现她在偷窥他了?她又惊又喜地在心里挣扎,是要大方地面对他质疑的眼光,还是怯懦地躲在暗处就好?“妍雅!”一声娇脆的嗓音和拍在她肩上的力量,差点把妍雅的三魂七魄都震离躯体,她杏眼圆睁地看向声音来源,发现竟是她暗恋的对象宋薛宇轩的妹妹。
“绿竹……”她以微弱的喉音低吼着,眼中有强烈的警告意味,一手横在绿竹的小腹上,将她的身体压贴靠在墙上。
“干什么?”绿竹被她粗鲁的举动吓得紧张兮兮,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地左右张望“嘘!”妍雅连忙使眼色阻止她像母鹅般伸长颈子,但是已来不及了只见宋绿竹眼睛一亮杏眼斜睨向她,唇边挂了个了然的可恶笑容。
“怕什么呀?”绿竹似笑非笑地以手肘推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你不是跟我哥哥很熟吗?”
“绿竹!”妍雅涨红了脸,有着被人窥穿心事的困窘。
“小丫头,怪不得你不肯喊我姑姑,喊小哥哥叔叔,敢情你是别有所图啊!”
“你们……又不比人家大多少。”妍雅着急地反驳,她当然不能承认他是她的长辈。
“可是绿竹年纪比我还小,你为什么喊她姑姑喊得这么亲热?”
“她本来就是我姑姑嘛,有血缘上的关怀。”
“但你别忘了,你奶奶可是我们的干妈呀。”
“那不一样的。”妍雅急切地摇着头,“我们又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何况你自己都说喊姑姑会把你给喊老,要我们叫你名字就行了。”
“如果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呢?”绿竹故作沉吟状,促狭地问。
“绿竹!”妍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是绝对、铁定不能承认宋家兄妹跟她的长、晚辈关家!绿竹被她脸上气恼交加的发育俏脸给逗得咯咯娇笑,妍雅转开脸不想看她笑扬的嘴角,眼光不由自主地穿过被擦拭得晶亮的绿叶空隙阅飘向薛宇轩的方向。
他正含笑地迎向这次婚宴的主角,新郎季世杰和新娘绿竹。只见他向来温雅的俊容更柔了,一双教女人迷醉的含情美目赞赏地停留在他前任未婚妻绿竹那张精致的俏脸上。妍雅的心脏疾速地收缩,竟有种所谓的感觉。
心痛看着舅舅、姑姑和薛宇轩站在一块,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一定以为薛宇轩是舅舅的好友,却不知道他们俩原是清敌。是薛宇轩以宽容的心成全了未婚妻绿竹和季世杰的爱情,如此光风霁月、善良体贴的心胸,如何不让她妍雅为之心折、景仰?!
事实上,早在她在饭店大厅第一次看见他时,她那颗从未为任何蜂蝶挑逗成功的芳心便情不自禁地为他怦然跳动。
及至他后来的慷慨退让,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她更忍不住心生倾慕,将一颗芳心全托付给他。只是,横逆在他们之间的辈分关怀,却严重地威胁着她的一片痴情。
“好哀怨的样子哟。”绿竹搂着妍雅的肩,闷笑着说。
“绿竹……”妍雅颓丧地轻喃,为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感到心烦。
“干嘛这么丧气?这可不是我这几天认识的妍雅喔!”绿竹替她打气道。或许妍雅应该是看准目标便勇往直前的女孩才是。眼前小小的阻碍便动摇了你的决心了吗?”
“可是……你应该知道他是个多么顽固的人。”妍雅抱怨道。
“我当然知道。”缘竹忍不住呻吟起来。或许我那个哥哥可别扭得狠,满脑子都是古圣先哲的道理。虽然他对你也很有好感,但要他摆脱僵化的伦理道德来追求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你妍雅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聪明绝顶又战斗力强,还怕感动不了那块顽石吗?”妍雅反射性地转向薛宇轩的方向,发现他正含笑地举杯凝视她。
糟了,被他发现了。
她的心跳又加快了起来,一抹红霞飞上她的俏颜。见薛宇轩朝她慢慢地踱过来,而她只能痴傻地杵在原处,身边的绿竹早就一溜烟地闪了。
“妍雅。”他低沉的声音像风般轻柔地拂过她的心弦,她忍不住为他轻颤了起来。或许你今天好美。”妍雅觉得自己快要晕了,但她只是张大眼望着他眼中纯然的赞叹。
他知不知道他这种眼光会醉死人?还有他好听的声音,简直要让这满溢着荼香的大厅都蒸腾出酒气来。或许我只是要告诉你……”他被她专注的眼光看得有些心慌意乱。
“今天的宴会很成功。世杰说是你一手企划安排的。”
“谢谢。”她欣喜地发现他并非对她全然无动于衷,慧黠的美眸再度充满自信,美丽的红唇轻扬起一抹娇柔的笑。或许我也这么认为。”他为她脸上焕发的神采而失神,直到妍雅的一双小手爬上他的领带,像个小妻子般替他整理着,他才回过神。
她唇上那抹好柔、好得意的笑是为了什么?薛宇轩纳闷着,却不知道妍雅已经打定主意,非把他追到手不可。
等着接招吧!宋薛宇轩。妍雅的爱情攻势正式展开了。妍雅轻轻转动门把。们没锁。
她咬住下唇,鼓足勇气,推开门。
房里除了盏床头灯放射出来的昏暗光线之外,暗沉沉一片。今晚连丝月光都没有。
她站在门口,眼光已被床上隆起的人体给吸引住。
她被绿竹留在宋家过夜,因为明天她就将搭机返回台北,所以绿竹留她下来秉烛夜谈。其实她们并没有聊多久。绿竹明天要主持一个早餐会报,所以到十二点钟就去睡觉了。
而她却无法人眠,独立于阳台上瞪着阕暗的屋外树影发呆。
他还没回来。从她来之后,几乎很少看到他。
有时候她会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等待他的归来。
只要看到他驾驶的那辆宾土五百的车灯出现在宋家的车道上,她就屏息等待,直到她房间对面的华宅二楼房间的灯光亮起,她才甘心返回房里。
而今夜,她就立于他房间楼上的三楼客房,静待他归来。令晚是她此行留在纽约的最后一夜,明天她就将挥别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城市。
只因为这个城市有他,所以教她爱;也因为这个城市有一个无情的他,所以让她恨。
爱恨原是一体两面的呀,到这时她才深刻体会。可恨的人,必有可爱之处。这正是宋薛宇轩的写照。道是无情还有情。对于她的追求,他从未拒绝,但也未表示接受。
虽然她没有明白告诉他,她是爱他的,但她的行为却非常明显。因为他周遭的人全看出来这一点,他是不可能不明白。
可是他却装作不懂。
几次的想要表白,到了嘴边全给硬吞回去,因为她害怕他会当面拒绝。
而虽然她也普想过要毕竟纽约和台北隔放弃他了千里之遥,纵使是相爱的人,这份情也会淡吧,然而她总抛不下他眼中若有似无的情意,教她百转千回难以舍。
他究竟是爱她,还是不爱?
她想问问他,请他给她一个明白的答案,好让她死心。
可是她又不想死心,宁愿让自己陷于他的爱与不爱之间,空自悲叹。所以,她才会在这样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痴痴地等待那辆宾士五百的车头灯光出现在地下方的车道。
她知道今夜是绿竹帮她制造的最后一个机会。
善解人意又好心的绿竹,曾替她和她那位不解风情的哥哥制造过无数的机会,可惜都让她给白白放过了。总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要不然就是苦恼着该用哪一句话点醒他。
她想问他是不是已从失恋中恢复过来?是不是已不再爱她那位柔美的钢琴家姑姑?
他两年前慷慨成全她姑姑绿竹和她舅舅季世杰的恋情后,是不是仍记挂着姑姑,所以才无法接受她的一片痴情?还是他根本不喜欢她这种性格的女孩,只喜欢姑姑那样像攀附老松的菟丝花般柔弱的女人?
可是他也曾赞赏过她的聪颖、慧黠,并对她的独立自信甚感佩服,为什么现在却不喜欢她了?难道他对她箕的只是兄妹之情、叔侄之爱?
妍雅悲愤地摇着头,眼泪不知在何时已流了满脸。
他怎么可以不爱她呢?她是那么可爱,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追求她的男孩子可以绕着台大校园排成一圈;可是他却不爱她。
她觉得自己好悲哀,放弃一堆爱慕她的男子,死守着这个不爱她的男人。
她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