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马车又回到了相思院,沈念兮望着书房内未处理完的公务,忽然觉得十分疲惫。
在书房内的六月,见沈念兮愁眉不展的走了进来,担忧地问:“阁主您怎么了?”
沈念兮微微摇头,淡淡地说:“不过是看透了些事。”
在书案后坐下,她想起今日北洛尘的怪异举动,又问:“皇后那边如何了?”
六月回:“皇后那边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左相府这两天异动频繁,几波杀手进进出出,十分诡异。”
沈念兮略微一想,心下了然,看来皇后与太子之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
她吩咐道:“好好调查一下这些杀手是什么来路,以及他们在做什么。”
“是。”六月俯首应道。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念兮的脸色,犹豫着问:“阁主,明晚迎接吴国使臣的夜宴,您……”
沈念兮听出六月话中的关怀之意,微微扯动了下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没事的,我控制得住。”
明晚皇上召集三品以上的官员为吴国来使接风洗尘,她作为一品太傅,自然要列席。
虽明知叔父也会到场,更会因为陌颜的事对她十分关注,但也不得不去。
六月听沈念兮这么说,心稍稍安了些:“那阁主万事小心。”
“嗯。”沈念兮有些心不在焉,似乎犹豫着什么,沉默半响,对六月说:“等一下帮我查出明晚夜宴的菜单。”
“啊?”六月不解。
沈念兮并未多加解释:“帮我查便是。”
“是,属下立刻就去。”六月也没有追问,垂首道。
第二日。
沈念兮一如昨日前往东宫授课,说是授课,其实不过是在练武场中独自操练罢了。
今日,北洛尘依旧递了一个水壶给她,她望了望水壶,却并没有接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递给了北洛尘。
“殿下,听闻为师者都要送一份见面礼给学生,臣也备了一份礼,希望您能收下。”
北洛尘微微低头,瞧见了书封上的字,眉头微蹙:“止学?”
沈念兮接口道:“对,止学,王通的传世之作,臣觉得此书特别适合殿下。”
北洛尘眸光微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念兮缓缓道:“大智知止,小智惟谋,殿下可明白臣的意思?”
虽她昨夜怒不可遏,但真正要动手了,仍给了北洛尘一个机会,如果北洛尘现在停止对她的利用,她可以放弃她的计划。
北洛尘变了脸色,误以为沈念兮让他了断心中的情,一把拿过她手上的书,看着她的眼睛问:“这就是太傅心中所想?”
沈念兮低着头,没应声。
北洛尘面上泛起了一层薄怒:“好,很好,太傅之言,本殿下定当铭记。”
沈念兮明白此举定会惹得北洛尘发怒,但也庆幸他的回答,他这是放弃利用她了吧。
“既太傅送了礼,本殿下也该衔环以报,喝过这水,就去休息吧。”北洛尘将手中的水壶,又朝沈念兮送了送。
沈念兮一愣,本以为北洛尘已经打消了利用她的想法,没想到他仍旧故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见他一双冷眸凛若冰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自嘲地笑了笑,接过水壶,微笑着把水喝了下去。
喝完水,这次她不等北洛尘唤人,主动说:“那臣就下去休息了。”
迅速转身,她步履极快的离开了。
北洛尘望着沈念兮渐行渐远的身影,冷若冰霜的眸光瞬间暗了下去,拿着止学的手渐渐收紧,直到止学变得褶皱不堪,手背上也泛出了一条条青筋都不自知。
沈念兮回到屋子后,又如昨日一般逃出了屋内,潜入了昭丽殿,让兰儿屏退左右后,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她。
兰儿接过小瓷瓶,疑惑地问:“这是?”
沈念兮解释道:“这是甘草汁,你只需要今晚夜宴时伺机加入太子的杯中即可。”
她已经查过,今晚的菜肴中有一道鲤鱼,鲤鱼与甘草相冲,食则必死。
兰儿自前夜的惊鸿一瞥后,早已对俊美的北洛尘动了心,试图说服沈念兮:“阁主,谋杀当朝太子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沈念兮想起北洛尘的无情,冷笑道:“我不动手,太子便会动手,既他无情,我又何须有情。”
兰儿不知沈念兮和太子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不忍北洛尘受死,企图拖延时间:“阁主,谋杀太子是件大事,不如我们先缓和些时日,好好筹谋,等万无一失后再……”
沈念兮打断了兰儿的话:“甘草无毒,倒时追查起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你屡屡出言阻止,难道是贪恋太子妃之位,不愿替我做事?”
兰儿忙道:“属下不敢。”
“如此最好。”沈念兮扫过兰儿娇俏的脸庞,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警告:“你最好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若胆敢背叛我,我多得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兰儿心头一震,忙低头垂目:“属下不敢。”
沈念兮见此,冷笑了一声,收回目光,跃出了昭丽殿。
……
夜里,万和宫。
因今夜皇上在万和宫宴请吴国使臣,万和宫内十分热闹。
宫内地铺红毡,殿中央的宝鼎中燃着檀香,东西两侧设有两排紫檀几椅,几上摆列着珍馐百味,白玉杯中,盛满了绝世佳酿。
文武百官们按照品级坐于东西两侧的紫檀几后,正互相交谈,其乐融融。
沈念兮跟在北洛尘和兰儿的身后走入了宫内,原本欢畅交谈的众臣突然停了下来,纷纷将目光转向了他们。
太子犯下大错后被放,太子妃首次与太子赴宴,以及沈念兮这个大成国首位女太傅,三人的话题性十足,众臣静默了一阵,便开始或低声谈论,或警惕凝望,或好奇张望,宫内似乎又恢复了刚才的和谐融洽。
沈念兮在北洛尘身旁的一方紫檀几后坐下,一抬眼,正对上左相沈德探究的目光,眸光一顿,压制住心中上涌的惧意,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朝沈德拱了拱手。
沈德和颜悦色的拱手回礼,眼神流转间,已经将沈念兮看了个透。
他混迹官场许久,一眼便看出对面这个淡眉杏眼的清冷女子不似表面那么温良,看来这个集云阁阁主的确如传闻般心思难测。
沈念兮感受到沈德的注视,有些不舒服的转开眼,一眼瞥见了邻桌的兰儿与北洛尘,两人真是男才女貌,十分登对。
有些落寞地垂下眼,她低头望着桌上的鲤鱼汤出了神。
“德阳见过尘哥哥!”
此时,一个傲娇的女声忽然响起,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不顾身后宫女们的劝诫,轻快地跑了进来,走到北洛尘的桌前,娇滴滴地唤道。
她一身粉色宫装,淡粉的宫裙上绣着粉色牡丹,配上同色的粉色烟罗外衫裙,甚是惊艳。
一双清眸宛如碧泉,嫣然一笑,透着一股欢快跳脱的气质。
她正是皇上十分疼爱的幺女,德阳公主。
身后的几名宫女见德阳公主已经跑入了宫内,不敢再追,唯有垂首站在了殿门外。
倒是紧随其后的初白走了进去,望着德阳不顾礼节的模样,眉宇间透着几分无可奈何,耐着性子叮嘱道:“德阳,今晚是吴国使臣夜宴,你的那些性子收一收,切莫失了分寸。”
德阳一下子暗了眸光,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地说:“知道了。”
又转过头对北洛尘规矩地行礼:“德阳见过太子,太子妃。”
北洛尘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
初白也走到北洛尘的身旁行了个礼,望了望宫内,并没有在属于他的位置坐下,反倒坐在了沈念兮的身旁。
此举一出,原本平静下来的众臣又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初白自然明白众臣在议论什么,多半是她和心之见的关系,如此正好,他正想告诉所有人,心之是他的,谁人也不可觊觎。
沈念兮见初白在她的身旁坐下了,倒没思考其他,简单的点头问安,心思全放在了对面的沈德身上,看他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自己,只得绷紧了弦,装作一脸无波的端坐着,不自不觉间,后背已经有些湿润。
幸得此时突然响起闵周的通报声,打断了沈德的审视。
“皇上皇后驾到!”
万和宫内的所有人立刻起身叩拜,齐齐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这震耳欲聋的洪亮呼声中,皇上与皇后在十几名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二人皆着明黄色朝服,皇上目光炯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皇后头梳牡丹髻,绣金凤凰朝服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