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神情紧张的小宫女叶子,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本妃不是回来了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叶子惶恐不安地说:“蓝贵人,您可吓死奴婢了,现在正值皇后大丧,您居然趁着五日斋戒之期偷溜出宫,被皇上知道可会治您大不敬之罪。”
蓝贵人随口说:“皇上什么时候来过我们碧泉宫,你担心什么。”
叶子仍是惴惴不安,提醒道:“虽皇上没有来过我们碧泉宫,但您毕竟是皇上的妃子,皇上又那么钟爱先皇后,如果您这时行差踏错,那我们整个碧泉宫的人也会被牵连。”
蓝贵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啦,本妃知道了。”
说着,她转了转眼珠,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牌,在叶子的眼前晃了晃,献宝似地说:“哎,本妃跟你说,这次本妃出去遇见一个奇怪的女人,她居然把本妃掳到了偏远山里,本妃也不是好惹的,走之前顺了她一枚金牌。”
叶子看着蓝贵人手中的金牌,疑惑道:“金牌?”
蓝贵人仔细地抚摸着金牌上凸起的龙纹,眼睛似乎都发着光:“你看看这可是纯金的,得值不少钱吧。”
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万分不解地问:“贵人,您明明有月银,宫中又吃穿不愁,怎么还总做这种事?”
蓝贵人对叶子摇了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宫里的人皆是看碟下菜,像我们这种得不到皇上恩宠的妃子,一旦容颜老去,日子就不好过了,也许连吃穿用度都不能保证,本妃不得不未雨绸缪。”
叶子只当蓝贵人强辩,看她怎么也不听劝,只能叮嘱道:“您一意孤行,奴婢也没法子,但今日五日斋期已过,皇上要把先皇后的梓宫葬入皇陵,并将她的牌位迁入太庙,您今日可不能再出宫了。”
“好啦,本妃知道了。”蓝贵人应道,和叶子一起往碧泉宫的方向走去。
皇宫另一头的养心殿内,初白一身素服站在偏殿,望着躺在梓宫(皇后棺木)中的尸体,眸色沉痛又悲伤。
自沈念兮坠崖已过五日,他命百官摘冠去缨,殿哭五日,自己则罢朝待在养心殿中,怎么也不敢来这里看上一眼,满脑子皆是她从悬崖坠下去的那一幕,直到今日下葬之期,才有勇气来偏殿看她。
不过才过了五日,他的身形就已经消瘦了许多,素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大了一圈,空荡荡地,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导致他面容苍白,眼眶深陷,双眼下方还有着深深的黑影。
他轻轻地抚摸着尸体上的发丝,想起了他们间的纠葛执念,爱恨情仇,双眼渐渐充血,心仿佛被硬生生撕裂,痛不欲生。
他此生求的不过一个她而已,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念想也不能留给他。
他仔细的替尸体整理好身上的凤袍,目光移动到御医为尸容美观而缝补好的尸体脸部,眉头微蹙,面露疑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尸体的脸部被大约缝补了起来,虽然仍是看不清容貌,却看得出伤口的走势,尸体脸部的确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但位置似乎和沈念兮那晚划伤的地方有些许差别。
难道是他想多了?
此时,谢亮从外走入,躬身禀道:“皇上,时辰到了,是时候把皇后娘娘葬入皇陵了。”
初白恍然回神,淡淡地应了声:“嗯。”
他难舍地望了尸体最后一眼,命两名太监封棺上钉。
随后,守候在殿外的扛夫们把梓宫抬出了偏殿。
六十四名引幡人引领着梓宫一步一步地朝宫外走去,紧接着便是初白的仪仗队,百官们身着素服跟在仪仗队后,个个神色哀戚,恸哭不止,送葬队伍中,超度亡魂的法师们手持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整个送葬队长达十里,浩浩荡荡,十分威武,一行人在行进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夕阳十分到达了皇陵。
初白从龙辇上走下,下令开皇陵,送梓宫。
他看着梓宫被扛夫们一点一点地送入皇陵,眼中的神采也一点一点地黯下,待皇陵在他的眼前重重关闭,他才不舍地转回目光,回到了宫中,将沈念兮的牌位供奉入太庙。
在他的授意下,百妃们悉数到场,跪于太庙之外,以示恭敬。
人群中,跪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柳妃望见初白手捧沈念兮的牌位,神情肃穆的从身旁走过,表面抹眼拭泪,心中已经乐开花,这个皇后终于死了,以后皇上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心中的笑意快要溢出眼眶,担心被人察觉到她的欢喜,将手抬高,用宽袖挡住了整张脸庞,暗自偷笑,却没注意到抬手时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蓝贵人。
蓝贵人正跪的好好地,柳妃突然一抬手,啪地一下被柳妃的手臂打到脸,险些歪倒下去,下意识转眼瞪了柳妃一眼。
柳妃可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被蓝贵人这么一瞪,怒火上头,本能的就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直接把蓝贵人推倒在地,哐当一声,怀中的金牌掉了出来,那清脆刺耳的声音,刹那间传入了初白的耳中。
初白猛然转眼看向声响发出之地,望见蓝贵人摔倒在地,揾怒道:“今日乃是皇后出殡之日,谁人敢在太庙放肆!”
蓝贵人忙从地上爬起来,指了指柳妃说:“是柳妃娘娘推了嫔妾,嫔妾一时不查才惊扰了圣颜。”
初白眸光微冷的扫了一眼柳妃。
柳妃心中一惊,反呛道:“是蓝贵人先瞪臣妾的,臣妾只是顺手一推……”
初白面露不悦地打断了柳妃的话:“皇后逝世,举国哀悼,你们二人竟还有闲情在太庙之前打闹,实是不敬。”
柳妃急忙低下了头,请罪道:“是臣妾一时激动了,还望皇上恕罪。”
蓝贵人也忙说:“嫔妾不是有意冲撞皇上的。”
初白心中悲痛不已,蓝贵人和柳妃算是撞在了枪口上,他当即下令道:“来人,蓝贵人与柳妃在太庙中行事张狂,出言不逊,罚一年俸禄,马上给朕拖出去。”
“是!”太庙中的四名侍卫立刻上前拉起了蓝贵人和柳妃。
蓝贵人瞧见初白面色坚决,心知再说也无用,慌乱地去捡掉在地上的金牌,俸禄没了,这个可不能再没有了。
她一把抓住掉在地上的金牌,刚想放入怀中,两名侍卫就拖拽起了她的身体,手臂猛地被一拉,金牌突地脱手而出,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在了初白的脚下。
初白本不在意这枚金牌,随意地低头一看,瞥见金牌上凸起的龙纹,瞳孔一震,扬手唤道:“住手!”
他捡起地上的那枚金牌,快步走到蓝贵人的身旁,声音急促地问:“这枚金牌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蓝贵人不知道初白为什么突然冲了过来,紧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她怎么能说出她偷溜出宫,还偷了他人的东西,只能吞吞吐吐地说:“嫔妾不知道……”
初白声音拔高地质问:“不知道,你可知这是免死金牌,朕只送过给皇后一人,你还不老实交代到底从何处得来!”
蓝贵人哪知这是免死金牌,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慌乱之下把真相合盘拖出:“嫔妾这两日偷溜出宫,是从一名面带白纱的女人身上顺来的。”
“女人?”初白联想到尸体脸部的伤痕,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他急问:“什么样的女人!”
蓝贵人想了想说:“年约二十几岁,身手不凡,性格古怪。”
初白的心霎时乱了,又问:“你在何处见到那个女人。”
蓝贵人老实地说:“在京城汉江的一座坟墓旁,那墓碑上好像写着什么陌颜之墓。”
“陌颜?”初白喃喃自语,他早已调查过沈念兮的一切,怎么会不知陌颜是谁,难道心之还活着?
不可能,她怎么会还活着?
他分明看见她亲眼掉下了悬崖,还亲手找到了她的尸体,她怎么会还活着?
巨大地冲击让他心魂巨震,他紧紧地扣着手中的牌位,脑中闪过沈念兮死亡事件的一幕幕,以往那些不曾在意的细节,一点一点地窜入了脑海。
那日,心之故意和他提起去雁山,后谢亮又和他说起雁山山贼横行,他又恰巧遇见心之遇袭,心之死前还千叮万嘱他调查大成军军饷一事,第二天魏倪就出现了,也是谢亮找出的证据,这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