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秦烈忙于陪着陆菲。
准确的说,陪着考察项目。
东南和陆氏要合作开发的这块地,是目前b市郊区最大的一处拆迁区。
东南早就得到消息,政府会有几个部门往这边发展。
所以相信这片区域一定潜力无限。
两家公司合作,致力于将此区域打造成吃喝玩乐一体的高档住宅休闲小区。
唯一不太理想的是,这块区域钉子户太多。
导致拆迁并不顺利。
政府划分了三年,但是仍有上百户居民没有搬迁。
这也是个让东南和陆氏头疼的地方。
但是双方信心还是有的,只要钱到位,没有过不去的钉子户。
秦烈忙忙碌碌,周灿白天跟着,下午一般就被打发回来。
今年第二季度即将结束,很多收尾和下季度的计划需要整理,所以她也有点忙。
但是没有再那么多加班,几乎是每天下班都会去看邵妈妈。
她的情况不是很好,癌细胞扩散的很快,她现在已经几乎吃不不下东西。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整个人都耗的很快,干瘦到皮包骨头。
周灿到医院的时候,邵东宁已经在医院了。
小口小口的喂着刘伶喝粥汤。
邵东宁也瘦了,不如以往丰神俊逸,颓势尽显。
周灿很心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毕竟谁摊上这样的事儿,都一样糟心吧。
犹豫很久,还是把银行卡拿出来给里邵东宁。
邵东宁这个人什么都在心里,这种耗钱的时候,她应该主动帮忙。
他拿着卡,眸色有些沉重。
周灿赶紧解释。
“这是我东拼西凑借的一些钱,我知道现在准备做手术要很大一笔,如果不够我再帮你想办法。”
邵东宁沉重的脸上,染了霜。
他拉起周灿的手,把卡塞回去。
“灿灿,这钱你拿回去。”
邵东宁在亲近的人面前,自尊心其实是很强的,尤其周灿面前,他更不想掺和进钱财的东西。
周灿反手又把卡给他,急道。
“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不可以这么客气!要拿!”
她的语气坚决,但是邵东宁的心态更坚决。
“钱的事情我自己有办法,你不用操心。”
他的语气是周灿陌生的冷漠。
她只是想帮他,不想看他那么累还要去筹钱。
“灿灿,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也很感动,但是你也要相信我,可以解决是不是?”
如果连钱这种东西他都需要爱人来帮忙出头,以后还拿什么脸面让她相信,他可以给她衣食无忧?
他将周灿拉入怀中,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丝。
连日以来的疲惫让他得到了一些缓解。
家人,爱人,他都不能失去。
所以他要,钱。
周灿没有办法,只能紧紧抱着他,在他的背上来回顺着,想要给他更多安慰。
“东宁,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管什么事都会跟你共同承担,面对。”
所以他可以完全信任她,并不是什么事都装在心里。
报喜不报忧,那并不是夫妻该有的相处模式。
她可以共喜乐,当然也能共患难。
“谢谢你,谢谢……”
邵东宁拥着她,恨不能揉进身体,融到骨血里面。
她跟谁都不同,她的感情不太流于表面,但是每一次深情的剖白,都让他感动万分。
而得到周灿,是他这辈子最最骄傲的一次成功。
“27号床刘伶的家属在哪里?病人病情恶化,必须马上送入icu病房!”
——
二十多年以来,这是周灿经历过的最煎熬的一个夜晚。
刘伶本身身体就有些虚弱,原本医生是建议养上一阵再进行胃切除手术。
可癌细胞扩散的太快,太凶猛,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
主治医生是秦烈介绍那位老师,他安抚他们耐心等待。
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这样安慰的话,已经难得。
可这样的安抚,对于病人家属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周灿陪着邵东宁和邵爸爸在病房外等了很久很久。
只是一夜,她感觉邵爸爸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
他始终凝着眉,嘴唇紧紧的抿着,好像不这样做,眼泪就会奔涌而出。
邵东宁过去扶住他的肩,安慰道。
“爸,你别担心,我妈她会没事的。”
周灿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去攥了攥他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交代一句去给两人去买点早饭。
邵妈妈情况不明,这父子俩,怎么能再倒下。
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走的十分缓慢。
邵爸爸微微哽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听说上icu,那些仪器啊管子插到身上是非常痛苦的。”
“爸……”
“刘老师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怕疼,现在让她一个人躺在那里,又黑又冷,你说她会不会特别害怕?”
“爸……”邵东宁的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涌出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东宁啊,如果她走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陪她。”
相识相知,相濡以沫四十余年,他怎么还能离开她?
没有她了,他还活着,那怎么可以?
周灿的脚再也挪动不了,就那么背着身,呆呆的站在那里。
邵东宁的情绪终于崩溃。
“爸,不会的……一定不会,我不会让妈妈有事,您,您别这么说,我……”
“我害怕。”
他的声音哽住,几不可闻的微弱,但还是传入了周灿的耳朵里。
他的哽咽成了细微的恸哭,他这样的极力克制,让周灿心疼不已。
那次去邵家做客,那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转瞬怎么就成了这样一番悲凉不堪的景象?
她转身跑回去,抱住瘫坐在长椅上的邵东宁,他的头埋在她的怀里,肩膀因为隐忍而剧烈颤抖。
她一个外人,都是这样难过,那么他们的痛苦不言而喻。
“叮铃铃”
周灿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个不停,她挂了一遍又一遍。
可对方比她还执着。
她松开邵东宁,挪到角落里。
掏出手机,来电,秦烈。
“喂,秦总监。”
“周灿,现在几点了你还不来?”
“对不起秦总监,我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请个假。”
秦烈那边停了一下,声音平稳。
“请假?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周灿打开备忘录,一串字映入眼帘。
五月十号,毕业述职。
“赶快到公司!人事部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一个人没来。”秦烈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周灿抬头看了一眼,Icu的红灯依旧亮着,没有任何好消息通知。
邵东宁和邵爸爸像相依为命一样的靠在一起。
莫名多了一层悲情的色彩。
周灿心一横。
“对不起,我还是要请假。”
她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做到扔下邵东宁跑了呢?
他现在是最需要她的时候。
秦烈:“……”
“周灿,我再重复一次,立刻,马上到公司,否则就别回来了。”
她今天不来述职,拿不到毕业报告,说不定毕业证都拿不到了……
周灿来不及想那么多,匆匆挂断电话,只留给秦烈一句对不起。
秦烈的手机很久才从耳边拿开。
他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神色。
他努力过了,仁至义尽。
她不在乎,是她自己的事情。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下一下的敲打在键盘上,慢慢却微拢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