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的改造计划实施的很快。
有几家钉子户的要价比较高,一副钱不到位就死磕到底的架势。
原本一家两家的高价也就算了,能尽快动迁的话,东南是并不在意的。
但是不知道谁把价格泄漏给了别的人家。
已经赔偿且搬走的倒是也没什么。
结果遗留的那些漫天要价的钉子户,跟忽然多了什么依仗似的,价要的更高了。
分分钟都是不按照他们的意思赔偿,就与老宅共存亡。
秦烈下了车,整理好衣服,与这拆的乱七八糟的地方显得格外不搭调。
四周的残垣断壁上,拆迁语依然坚挺的清晰。
“孩子体面不体面,父母拆迁是关键”
“赖到最后一场梦,熬到最后一场空”
“x区人民觉悟高,不该要的不强要”
周灿看着这些标语,一口老血喷出去……
被拆迁耽误的段子手,你辛苦了。
前面几个平房那里,二十几个人在那里喊的惊天动地,拉着血红大字的横幅,上面写着。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周灿:……???
这完全是暴动的场面啊,东南代表的就是剥削压榨的资本主义。
而她跟秦烈,就是资本主义的狗腿子。
秦烈与前面的二十几人的暴躁,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不慌不忙,淡淡的开口道。
“大家好,我是东南实业的代表,秦烈。”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很有安抚的效果。
但是很明显,他们并不需要安抚。
“滚吧!我们不需要代表,只要你们答应条件!别的没什么可谈的!”
秦烈低头笑了一下,也没有生气,伸手从周灿那里拿出一叠文件,在手中扬了扬。
“条件我已经看过了,但是这是可能的。”
他口齿清晰,不疾不岑。
他这话激怒了众人,光火大动的喊。
“没可能你他妈来干吗?总之你们一天不答应,我们就不搬走。”
拖一天是一天,拖上一年半载,他们当然也知道是谁的代价更大。
东南实业这样的公司,财大气粗,他们要的这些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都不毛。
可是从没想过,他们的筹码值不值得人家这些钱。
秦烈往前走了一步,周灿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西装角。
他看她一眼,示意不必担心。
转而继续劝说,从安置到赔偿,叙述的很明白,安排的很妥当。
这块地以后升值潜力肯定是巨大的,东南让这些居民以三分之一的价格回购住宅,已经是很大的退步让力度。
而到时候这些升值远比现在他们要求的利益要大的多。
众人不为所动,只要钱。
“这块地什么价格各位心里都清楚,东南出的价格绝对不止市价的两倍。如果你们坚持不搬也无所谓。”
“大不了留下你们这一圈,当作一个旧楼参观区,反正面积也不是多大。”
秦烈表现的是很无所谓的,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周灿也迈了几步,站在了他的身侧。
他有条不紊的分析,从容不迫的一句句解答。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眉微微聚拢,侧脸的线条刚毅深刻。
每说一个个字,唇角都会轻轻起伏。
这样子……
还真他妈有点帅啊。
众人已经忘了口号,被秦烈忽悠住,有个领头的反应的最快。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就不信你们真舍得下。”
秦烈耸耸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好啊,那就拭目以待吧。”转身便走,还是转过身提醒了一下。
“我最后重申一下,这是各位最后的机会。”
这个地方原先也就是郊区一个小村子,都是原住民,目光相对没有那么长远。
什么发展不发展,谁说的准?
眼下钱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秦烈这样一番话,还是让多数人心里有些动摇,可领头人不表态,没人好说什么。
周灿跟着秦烈上车,局促的问道。
“他们会听吗?”
秦烈捏捏眉心。
“看看吧。”
他唇枪舌战的,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了,如果真的不行。
只能用非常手段。
他觉得有些累,往后坐靠了靠,闭目养神。
周灿看他一眼也没再说话,看来打嘴炮也没那么轻松啊。
刚进市区,周灿接了电话,是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那边环境嘈杂,岑霜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周灿!你快来把你妈弄走!”
——
周灿赶到邵东宁公司的时候,正一片鸡飞狗跳。
大厅围了很多人,而中心就是站在那里的邵东宁和怒声斥喝的陈春雨。
岑霜站在一旁意图拉走邵东宁,而他一动未动,任陈春雨骂得多难听也没有走开。
“姓邵的,你欺负人欺负到我女儿头上了,你他妈想上位想疯了吧!你敢这样对她,我今天来你公司闹,明天还要去你家里闹……”
她的骂声越来越激昂,言辞越来越难听。
原本指指点点邵东宁的人,都开始转向对陈春雨的批判。
她素质低下,她语言恶劣,她的种种都让这个在cbd办公的这群白领极尽鄙视。
她破口大骂的样子,像一个无知的泼妇,不堪入目。
但是这一举一动,在周灿眼里却成了莫大的欣慰。
她从来没有受到过陈春雨这样的庇护。
从小到大。
她总是那样盛气凌人,所以周灿从来不敢对她说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亏。
渐渐造成了一人承担的个性。
她甚至不知道被人保护,被人出头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今天,她体会到了。
一切都来源于她的母亲。
她冲到人群中,抱住了陈春雨,百感交集。
眼泪一点点流下来。
她趴在陈春雨的背后,声音很小。
“妈,我们不闹了……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她看了邵东宁一眼,大概像是最后一次诀别。
这一次,放心了,真的不闹了。
如果说,是用邵东宁激发了她跟陈春雨的母女之情。
那她认了。
邵东宁看着周灿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她说,不在乎了吗?
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周灿就这样抱着陈春雨。
眼泪吧嗒吧嗒的,更像是是一种喜极而泣。
即便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再丢脸,她也觉得无所谓。
陈春雨的眼圈红红,她当然是不知道周灿因为她才哭成这样。
只想着是因为那个渣男。
她安慰的言辞并不温柔,无非就是。
“渣男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看……他不值得你这样难过的。”
“以后听妈妈的话……”
到最后只能一句。
“灿灿乖,哭完就好了。”
她摩挲着周灿的发丝,在她的后背顺着,动作都有点生硬。
可是在周灿心里仍然是最鼓舞安慰的。
“打扰一下……”秦烈的声音猛然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周灿才忽地想起来。
秦烈送她来的,还在外面等呢。
大热的天,她有点不好意思,抽抽嗒嗒的说了句。
“秦,秦总监,不,不好意思。”
秦烈看着她,恨铁不成钢,这点事儿值当的总哭吗。
“你是?”陈春雨看着面熟的小伙子,问了一句。
秦烈礼貌的回了句。
“你好阿姨,我是秦烈。”
三人坐在餐厅里。
周灿抽抽半天还没缓过来。
陈春雨也很头疼,这姑娘怎么一点也不随她刚强。
菜上来了,周灿先去洗把脸。
剩下秦烈和陈春雨在饭桌上。
两人各自吃饭,都没有说话,直到陈春雨一句话打破了平静。
“你是当年送灿灿回家的那个学生吧?”
秦烈冷了一下,神色如常。
“是。”
那年秦烈的毕业酒会结束。
周灿表白无门,鬼哭狼嚎的唱歌,连醉带喊的。
嗨到劲头上,色胆丛生,拉过秦烈就亲了上去。
秦烈当时也傻了眼了,等反应过来,周灿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太激动。
直愣愣的就倒下去。
迷迷糊糊的还说了句,“有点甜。”
后来秦烈把她扛回去了,开门的就是陈春雨。
她那时候跟现在差别不大,不过比此时此刻要凶的多。
门第观念重的很,很明确的表示,他跟周灿最好不要过多接触,早断早好。
其实那时候秦烈没那么多想法,但是陈春雨的姿态和语气还是深深的伤害了少年心思。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你们还是碰到一块儿去。”
陈春雨对周灿,并非面儿上那么冷淡。
所以周灿那点儿少女怀春的心思,她当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但那时是她与周成山矛盾最激烈的一段时间。
她打定了主意,发了狠,绝不会让周灿栽在门不当户不对的跟头上。
即便是谈恋爱也不行。
“我也很意外。”秦烈淡淡的说,然后唇角微沉,继续道:“所以您现在打算再次警告我,让我离她远点儿吗?”
两人专注对话间,完全没有注意到,周灿已经站在了他们几步远的地方。
她一脸错愕的站在那里,看着秦烈,颤音问道。
“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