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趴在窗台上，眉毛打着个死结。
她脑海里盘旋着秦烈那句话，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是没有抓住重点。
陈春雨跟秦烈对这事儿，基本是插科打诨的把她忽悠过去。
但是她又不傻，当然是知道肯定没有他们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除了确定是跟她和秦烈有关系，其他的方面思来想去，一无所获。
明明她爹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蠢呢？
她想着去找秦烈问清楚。
但是从何问起？他中午在饭桌上的样子她就知道，绝对是不会多透露一个字的。
真他妈烦啊……
“叮咚”
手机在身后响了一下。
她慢悠悠转过身去，直接躺在了床上。
然后翻开手机消息，是邵东宁的。
那条消息里，躺着干瘪苍白的三个字。
“对不起。”
周灿感觉心里微微一颤，然后迅速恢复，随手打了个。
“嗯。”
邵东宁的消息很快进来。
“灿灿，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漠？”
周灿有点想笑，不冷漠，难道上赶子给他跳个脱衣舞，像个傻逼一样逗他开心吗？
“嗯，好，没关系，行了吧？”
邵东宁这次好几分钟后才发过来消息。
“可以见个面吗？就我们俩，谈一下。”不得不说，周灿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心痛不已。
可这份孽是自己造的，他能怪谁？
周灿吗？
扯淡。
周灿盯着那条消息，想了想，回复过去。
“那周六吧，在月光餐厅。”
出事到现在，一个多月，除了在ktv那次并不算冷静的摊牌，再就是白天在邵东宁的公司那匆匆一瞥。
再没有其他机会两个人好好谈一下，把这件事情好好的做个了结。
周灿心想，无论如何，开始就好好开始。
结束，也尽量好好结束。
邵东宁的背叛，注定让他俩不可能再有什么多余的交集。
更别问，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
不可能存在的。
——
周六的时候，周灿起了个大早。
约了美妆店。
好好护理了皮肤，化了个比平常稍浓一点的妆。
一件一字领露肩紧身t，包裹着她纤细的上身，下身一条湖蓝色阔腿裤，流畅的勾勒着翘臀的线条。
裸露在外的肌肤像凝脂一样，纯白无暇。
直长的的头发做了个简单的波浪，看上去知性慵懒。
她的眉眼都很有神，眼睛是那种亮晶晶的黑白分明，像小孩子的眼睛。
今天的眼妆是大地色配微金色调点，唇色也是以往并不会选择的复古红。
周灿本来底子就很好，遗传了周成山和陈春雨的各个优点，稍一打扮其实就很好看。
更别说，今天这样精心的打扮！
整个人看上去，撩人心弦。
十一点钟，时间差不多她就下了楼。
习惯性的往地铁站走，但是一想……
费劲吧啦的倒腾的这么好看，是为了挤地铁吗？
然后毅然决然的打了个车。
她等车的功夫，被秦烈在四楼看了个正着。
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
周灿平常也就是个淡妆，今天在他眼里完全就是妖魔化的浓妆艳抹。
偏偏……还有点好看怎么回事？！
英气又迷人的样子，让他有点挪不开眼。
然后人家下一刻就上了出租车。
秦烈心想，打扮这么好看，去见谁啊？
想着，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个消息。
“在家吗？”
周灿大概也正在玩手机，几乎秒回。
“不在。”
秦烈紧接着又发过去一条。
“大周末的不在家？”
“大周末的我为什么要在家！”
“那你干什么去了？”
“见人！”
秦烈汗颜，他当然知道见人，可是去见谁？
他有点问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问。
问了好像又太奇怪，太刻意了。
不问，又很好奇……
然后陷入了层层猜测与自我否定状态。
回家里了？不对，见爸妈打扮什么……
路小雨？不对不对，好像还没回来……
……
……
周灿到餐厅的时候，邵东宁已经在等。
他总是早到的，从来没有让周灿等过。
周灿入座后，浅笑着抱歉一声。
他摆手示意，没关系，他也刚到。
他把水杯往周灿面前推了推。
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她的装扮，老实说，美的有点惊心动魄。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周灿在他心里怎么都是好看的。
但是，这样美的样子，又让他心里有些难掩的失落。
对比来看，周灿是美艳绝伦，而他颓废伤情。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错愕。
周灿无意捕捉到，但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一会儿开始上菜，邵东宁已经先点好了，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看到这些，难免伤感，从相识到相恋，到底是好几年的感情。
怎么可能一时间撇的一干二净？
周灿的面上一片波澜不惊，开口道。
“邵妈妈还好吗？”
邵东宁嗯了一声，说。
“恢复的还不错，就是要适应一阵子流食。”
周灿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
“灿灿，对不起。”邵东宁酝酿了半天，发觉自己竟然别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周灿耸耸肩。
“你昨天已经说过了。”
“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周灿拿起纸巾在唇角沾了一下，一抹鲜艳的红色落在上面。
“我接受。”然后看着邵东宁继续道，“可是东宁，你要知道接受和原谅是两回事。”
换言之，她可以接受他的道歉，但是不会原谅他的背叛。
邵东宁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灿灿，我知道我我伤害了你，我很愧疚。”
可是愧疚和抱歉有用的话，要死刑干嘛呢？
在周灿的心里，他就已经有了判决。
他继续道。
“这些日子以来，我很想你，我不是不来看你，是没有脸来。”
周灿没说话，静静听他继续。
“即便……即便是那样难堪的一幕，我仍然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背叛你。”
从原来到现在，他心里的人就只有一个周灿。
这一点他自己非常确认，也非常清楚。
对岑霜的种种利用，甚至是身体上的苟合，他并不掺杂一丝感情在里面。
可这话在周灿的耳朵里却是莫大的讽刺。
以前听说，男人的身体跟精神是完全分开的，做和爱也完全是两码事。
她以前从来不信这种鬼话。
被邵东宁这样说出来，更觉得可笑至极，毫无可信度。
“我觉得你现在像在讲笑话。”而且并不好笑。
她的神色是很明显的疏离，对于邵东宁这样的剖白根本是一个字都不信。
这样的一副模样，让邵东宁的的心脏，狠狠的疼了一下。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灿灿？按你说的，我背叛了你，可你就是这样无所谓的心情吗？”
邵东宁不能忍受的是，在这段感情以这样不体面的样子结束的时候，周灿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一点异常的表现。
这让他觉得，不管是是不是因为他而分手的，她都不会在意这件事。
不在意这段感情，甚至是不在意他的。
他的想法或许过于激进，但是周灿此刻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周灿愣了半天，心里一酸。
她是怎么度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才能伪装出来如今的满不在乎？
桌上一时安静，谁都没有再动筷子。
邵东宁调整着情绪，再开口已经平静了不少。
“灿灿，我知道……你是周家的大小姐，从小衣食无忧，没受过什么苦。”
“我呢，生下来就被遗弃，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穷。”
“我现在的爸妈心地善良，收养了我。我们那时候一家人一个月只有不到八十块钱的的开销。”
“你很难理解吧？在那个偏远的地方，教师的工资很低很低，很多人都宁愿早点出去打工，也不愿意上学。”
“我十几岁的时候穿的鞋子都还是捡来的，缝缝补补，衣服也是要穿很久。”
“我说这些你可能并不想听，但是我只想说，每一个人不堪的一面下，都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我是卑鄙，我利用岑霜对我的好感往上爬，为了我妈妈的一笔费用出卖自己，这都是我干的，我很龌龊，我承认……”
他说完这句，喝了一杯酒。
“灿灿，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了。”
他的眼睛里的光就那么闪烁着。
然后刻意别开头，没让周灿看到。
周灿她确实无法体会到贫穷的可怕，也不知道人为了不再穷，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怪不得邵东宁上学的时候要做那么多的兼职。
原来……
“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
邵东宁的食指轻轻扫过眼角，笑了一下。
“说出来博取别人的同情，然后对我流露出可怜的神情吗？”
“东宁，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看不起你的出身，你有你自己优秀的方面，并不比他们差。”
“那是你觉得。”
人情冷暖，白眼黑脸，他从小到大看过太多太多。
“灿灿，我们已经完了是吗？”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从周灿的嘴里说出来，会更容易让他死心。
周灿吞下了喉间的压抑感，点了点头。
“以后……我还能找你吗？”邵东宁的眼神里有些期盼。
“我可以忘了你背叛我，忘了不好的那些事，仅存原先那些美好的记忆，但是东宁，你不能再找我了。”
“你找我只会让我想起那些事，然后慢慢的它们放大，而掩盖了我们曾经那些美好的经历。”
“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好，给过我的温暖，我很感激，也会永远记得。”
“所以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要找我，也不要联系我，我出了这个门就会把你的微信电话都删除。”
邵东宁的身子彻底僵化，他眼睛里微弱的光成了团泪，就在眼睛里转了又转，始终隐忍未落。
“灿灿，需要这么一干二净吗？”他以为就算不能做朋友，但是偶尔联系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周灿点点头，神色冷清。
“是。一直以来你都很尊重我的意愿，希望这次也是。”也是最后一次吧。
邵东宁的唇角就那么抖了几下，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周灿从小指取下了一个尾戒。
那是邵东宁拿到第一个月实习工资的时候，拉她去逛商场，非要她选一件礼物。
那个商场里随便一件正经的首饰，就能花掉他那点微薄的薪资。
周灿拗不过，逛了整个商场，在外面的展柜发现了这个尾戒。
很简单的一个纯素银圈儿，什么雕刻镶嵌都没有。
周灿把它放到桌上，往邵东宁那里推了一下。
这样重大意义的一件东西是不能留的。
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映在尾戒上散发出点点的光晕。
它比从前亮了那么多。
但是把它带回来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尽头。
周灿缓缓起身，准备离去。
邵东宁看着那一抹光，淡淡的开口。
“灿灿，我在你心里吗？”
周灿点点头。
“我喜欢你，一切都是真心的。”
“是我把我那份喜欢践踏了是不是？”
她在心里回复了一个字，是。
然后转身离去，留了一句。
“再见。”
她出门口，邵东宁拿出手机，下意识的去点开那个对话框，发出四个字。
“可我爱你。”这条消息左侧蹦出一个红色警示符号。
让后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邵东宁从透过玻璃，看着她渐行渐远。
两眼被水雾模糊。
她真的是把他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毫不留情。
可他又有什么脸面再去对她死缠烂打呢？
他握着那枚尾戒，紧紧的攥在手里，直到硌的手心生疼，依旧没有松开。
周灿坐在出租车上，手指摩挲着原来戴尾戒的地方，有些空落落的难过。
才一年多就留了这么深的一道印子吗？
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