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
天气阴森森的没有阳光，郁热不祥的感觉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岳家的客厅处于低压的中心，仿佛唉酝酿异常特大的风暴。
“首座。”
佣人们纷纷放轻了脚步，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叉在身前，大气嗖不敢喘一下，路过客厅里挺拔的男人身边，皆是一脸诚惶诚恐的称呼一声，再逃离一般的退了出去。
岳钰薄唇抿出冷硬的弧度，目不斜视的站在客厅中央，身姿挺拔，俊眉舒展，全然不像罚站的模样，脚下一摊狼藉的碎瓷片，昭示了主人处在多么尴尬的处境之下。
好事不出门，坏事川千里。
他被停职的事情，没有十分钟，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成为了今天上流社会议论的焦点。
这不。
刚一回家，老爷子就摔了他宝贝的雕龙杯，轻飘飘的一句军姿三个小时，就上了楼。
三个小时的军姿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老爷子百年那得一遇的火气并不简单，让岳钰很是伤脑筋。
“首座，您要不要上去跟老军长认个错，这个事就当是过去了。”
肖管家凑上前来，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模样说。
这首座还是首座，只不过被停了职，况且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老爷子为何如此发怒。
肖恩想不明白，也不敢暗自揣测，老爷子看起来是在惩罚他，其实另有深意，肖恩在岳家这么多年也是个通透的人，就见岳钰已经站了几个小时，二楼传来几声噪响，大概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才上前来。
“我……”
岳钰还没开口，二楼就先传来了动静，门敲的震天响，听动静是拿着那柄红檀木拐杖敲的。
“老肖！你是舌头太长了管不住！”岳老的声音混重有力，敲一下就吐出一个字，格外有力度，道：“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别人叫他一声首座，自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此话说的极重。
自从岳钰能独当一面后，自己的爷爷就再也没有管过他，没有像今天这般不留情面的呵斥。
毕竟是首座……被长辈罚站，传出去岂不是没有威胁可言。
笑话，实乃笑话。
岳钰摇摇头，示意肖恩下去，自己身形半分不动，嘴巴却泯的更加刻板了，面容冷峻万分。
不一会。
二楼的拐杖声又响起来，声音依旧混重，骂道：“还不快上来，要我亲自请你吗！”
岳钰这才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腰板笔直，全然不是认错的模样。
客厅的佣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从五指佛山下放出来的猴子，个个恢复了机灵，不再垂着头。
“进来。”
刚到门口，岳老的声音就隔着门传进来，岳钰停顿了一下，抬手推开了门走进去。
书房得灯大亮着。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月色美景，房间内的低压让人感觉沉闷不已，不用看向书桌后坐着的人，就会呼吸困难。
“爷爷。”岳钰低头点了点头，算事问好，面对自己的爷爷脸上并无半分的亲昵。
不是他不想像平常人家那样的父慈子孝。
记得。
小时候，还在上小学的岳钰听见隔壁区长的儿子，亲昵的挽着父亲，一口一个爸爸，那个小孩清脆稚嫩的声音在他心里留了很久，明明只是短短两个字，却让他觉得两人都如含了糖一样甜。
爸爸……还有妈妈已经走了……
小小的岳钰拧着眉头想了一路，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演示了很久这一声“爷爷”，终于在见到岳老的时候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岳钰至今还记得岳老的脸色，铁青着带着岂有此理的怒气，抬手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谁教你的！”岳老怒发冲冠，像是见到了难以容忍的污点，遮天的手掌再一挥，“换掉！今天带他的所有人都换掉！”
他不是爷爷吗……？
小岳钰捂着脸，茫然的看着盛怒的爷爷，心底像是被虫子细细密密的啃咬着，那种难受又酸痛的感觉，比脸上的火辣来的更痛苦更难以忍受，他不会哭，或者说是不能哭。
他想念父亲母亲。
祖辈两人的亲昵似乎还在眼前，让他头一次起了逆反的心里，捏着小拳头，抬起头，语气坚定：
“你不是我你爷爷吗？”
果不其然。
老区长的手掌又抬起来了，比上一次更沉重的力气，小岳钰没有躲，就这么直直的不带一丝惬意的看着他。
那一巴掌终是没有落下来，只不过岳老的怒气更加旺盛了，看着他的眼神严厉。
张口就道：“我是军长，你是兵，是并就要遵守规矩！你要是不想叫我军长，就超过我，坐上比我更高的位置那一天！”
说完，就甩手离去。
“更高的位置……”小岳钰不懂比军长更高的位置是什么，转头问肖恩，“您知道比军长更高的位置是什么吗？”
肖恩脸色为难。
“首座吧，小少爷您就当首座吧。”他想着小孩无知，哪知道这军衔岂是那么容易就坐上的。
首座吗？
小岳钰点点头，目光坚定：“首座，我要当首座。”
那样。。
爷爷就不会再生气了吧，岳钰心里如此想着，心底里埋下一颗跃跃欲试的种子，只要够强，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有更强，才能得到重要人的认可，所以，他要更强。
越是长大，披荆斩棘的路走多了，真正坐上那一个位置的时候，他才发现当年威严的父亲早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他也越来越像一个军人，甚至比其他军人更加优秀，他心如磐石，冷厉，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而那声爸爸，却是再也叫不出口了。
……
老军长头顶已白，皱纹已深，挺拔的身姿也时刻需要着一根拐杖支撑着，一步一步在地板上留下不甘老去的叹息。
“岳钰，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他勉强从椅子上起来，也许是坐的太久了，左腿微跛，多年前的伤痛终于是在他身体上刻下永不泯灭的符号，任凭他如此尽力的掩饰都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