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煜本来是侧躺在沙发上的,抓到洛诗之后又坐了起来,从旁边的小茶几上拿过遥控,开了灯。
洛诗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过一会儿渐渐适应了,洛诗拿开手,见盛嘉煜低着头坐着,旁边还放着一件西装外套,领口也被扯松了,但是领带还没摘下来,看上去似乎是太累了,随意松了领口就躺下睡了。
“你怎么在这儿?”盛嘉煜的声音有点嘶哑,洛诗心里一根弦没由来的被拨动了一下,因为盛嘉煜的语气十分平和,就只是单纯地问一下这么晚了洛诗为什么会在他家。
洛诗还没回答,盛嘉煜便道:“你知道我去出差所以才回来看九九的?”
不知道为何,洛诗还是觉得不要说出盛嘉恒的比较好,便道:“嗯。”
盛嘉煜轻笑了一声,洛诗听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他又一直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倦意,洛诗竟有些心疼,道:“你为什么不明天回来?这么急地折腾自己?”
盛嘉煜终于抬头看她,双眼虽然满是血丝,眼睑下也一圈青色,但是眼里的笑意却非常温柔,洛诗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盛嘉煜往她那边倾了倾:“关心我?”
“没有。”洛诗一口否决。
“明天是我妈的忌日。”盛嘉煜道。
洛诗看着他,其实盛氏如今的这个地位,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明知自己母亲忌日就近在眼前,为何又要去外地出差,害自己来回折腾,舟车劳顿终归是不舒服的。
盛嘉煜又重新在沙发上躺下了,洛诗看着他在睡梦中也紧皱的眉眼,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半晌,她叹了口气,回房里拿了块毯子,盖在了盛嘉煜身上。看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帮他把领带解了下来。
以前恋爱的时候,洛诗也见过很多次盛嘉煜睡着的样子,他这个人,平时总是像戴着面具一样,待人处事都有一种不真实的完美,但是睡着的时候就会卸下那一层伪装,那张俊美的脸也会变得有几分孩子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睡颜倒是一点也没变。
洛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看上去很痴女,猛地站了起来,后背撞到了玻璃茶几,哐的一声,疼得不轻,洛诗咬咬牙,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腰站了起来,正要走,盛嘉煜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洛诗一囧,这人没睡着?!那刚刚自己蹲在这儿这么盯着他,他是不是也知道?
盛嘉煜微微睁开眼,道:“能陪我一会儿吗?”
洛诗不自在地揉着后背,道:“回床上睡吧。”
盛嘉煜似乎是笑了一下:“你又不愿意陪我去床上睡,那我还不如睡这儿。”
“盛嘉煜你——”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横眉冷对的,现在这淡淡的温情是怎么回事?!
洛诗又羞又惊,但是却有些不忍心甩开盛嘉煜的手,盛嘉煜重新闭上了眼睛,“就一会儿。”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洛诗还是问了出来。
盛嘉煜带着鼻音:“嗯?”
“盛氏那么大,就非要在这个时候去出差吗?”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把时间排满,让自己忘掉和你吵架的事,你信吗?”
“如果我说,当年的事,我后悔了,你信吗?”
洛诗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盛嘉煜没有睁眼,洛诗也不知如何辨别,她从来都没有分清楚盛嘉煜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心实意,她曾自以为看人很准,可是盛嘉煜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摸不准了。
“盛嘉煜,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盛嘉煜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寒意让洛诗惊了一下,但是盛嘉煜马上又垂了眼睫,嘴角勾了勾,“我知道了。”
他重新坐了起来,从旁边拿过自己的外套和领带,道:“你去休息吧,晚安。”
看着盛嘉煜回了自己的房间,洛诗咬了咬嘴唇,也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不知怎么又不敢进去了,便索性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这一晚,洛诗失眠了,殊不知,在隔着一扇墙的另一间房里,盛嘉煜也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起来,洛诗顶着一双黑眼圈,从自己的包包里翻出粉底和遮瑕,大致遮了遮黑眼圈,盛嘉煜从房里出来,同样也是一副疲惫神色,双眼皮都不止被揉成几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想到总是以完美形象示人的盛嘉煜,这副模样倒真是少见,即便是洛诗,他们曾住在一起时,她醒来时他都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妥当了,倒是自己睡梦中是个什么衰样让他看了个彻底。
盛嘉煜和洛诗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洛诗率先转回头去,盛嘉煜神色未变,转身进了卫生间。
洛诗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保姆也起床了,看到洛诗,保姆笑了笑道:“夫人起这么早?”
这一声夫人让洛诗肩膀抖了一下,她连忙道:“别叫我夫人。”
保姆一愣,“不叫你夫人叫什么?小姐叫你妈妈呢。”
“我是九九的妈妈,但是我不是这房子的女主人。”
以保姆对这个家的了解,洛诗只可能是盛嘉煜的妻子啊,不然九九怎么会这么黏她?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很尴尬了,保姆也不再纠结,便去厨房做早餐了。
盛嘉煜将自己整理妥当,便去敲九九的门了,“九九,起床了。”
洛诗都不确定他这么温和的一声九九能不能听到,但是过了一会儿九九房间的门便开了,九九已经自己换掉了睡衣,穿了一条小白裙子走了出来,盛嘉煜道:“去刷牙洗脸,等会吃早餐了。”
九九乖乖地跟着他往卫生间走,洛诗下意识地跟了过去,只见九九站在一个小凳子上,盛嘉煜将牙刷和牙膏递给她,让她自己挤,又给她接了杯水,盯着她以防小孩子不注意把牙膏吞下去了,待九九刷完牙,盛嘉煜又给她搓了一把毛巾,九九自己洗了脸,从旁边拿过儿童护肤乳擦脸蛋,盛嘉煜拿着梳子帮她把头发梳整齐了,九九这才从小凳子上下来。
看到门口的洛诗,九九立刻喜笑颜开,“妈妈!”
洛诗笑了笑,心想,盛嘉煜比自己这个真正的妈妈专业多了。
“妈妈,今天我要和爸爸去看奶奶,你要去吗?”
洛诗看向盛嘉煜,盛嘉煜也正看着她,洛诗讪笑了一下,道:“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
“当然愿意。”盛嘉煜道,“妈她一直都想见你。”
洛诗一顿,“她不怪我吗?”虽然她并没做错什么,但是对于盛母,洛诗没由来地觉得一阵愧疚。
“她还担心你怪她。”盛嘉煜叹了口气,“去看看她吧,我妈临终前也一直惦记着你。”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回到盛家,满脑子的复仇,成了盛母的一桩心病,盛母也不会这么早就离世。洛诗离开,盛母离世,那段时间盛嘉煜常常想自己做这些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的确报复了洛家,害得荣乐破产,也得到了盛氏,但是他却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的快感,反而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有舍才有得,但是他所舍非他所愿,所得也非他所愿,这几年的苦心孤诣,都成了一场笑话。在别人眼里他风光无限,可是他却自己唾弃自己。
半个小时后,洛诗坐在了盛嘉煜的车上,盛母去世的时候,九九还不记事,之前两年盛嘉煜去看盛母都不会带她,但是今年九九也已经过了三岁的生日了,他问过九九,九九愿意去他便带她去了。
盛嘉煜教孩子的这一套都是跟盛母学的,以前盛母待他也是努力地教他自立,哪怕年纪小,但是自己的事情,还是从小的时候就自己学着做为好,小孩子这个年纪学东西很快,在这个年纪形成的习惯会影响一生,所谓三岁看老,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九九毕竟是个女孩子,都说女孩子要宠着,盛嘉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好不好,他虽然从不表现出来,但是心里也忐忑得很。
盛嘉煜透过后视镜去看着母女俩,洛诗正在给九九绕花绳,九九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盛嘉煜也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洛诗能回到他们身边……
洛诗必须要回到他们身边!
盛嘉煜下定决心,不过这次还是不能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首先是打消洛诗离婚的念头,之前洛诗找的那个离婚律师,被他使了点小手段支走了,但是洛诗肯定会再找人的,他又不可能把所有的律师都赶跑。
“妈妈,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九九忽然道。
洛诗忍俊不禁,道:“这么小你还有什么秘密?”
“当然有。”九九鬼灵精怪地道,“你过来。”
洛诗便真的将耳朵凑过去,九九压着声音小声道:“我把爸爸最喜欢的玻璃杯打碎了,但是我说是姨姨打碎的。”
“盛夏,你自己做错了事怪在别人身上很骄傲吗?”盛嘉煜的声音从前方凉凉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