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九第一次瞒过了自己的爸爸,她这么小,盛嘉煜虽然教她,但并不是什么都能教到的,小孩子分辨不了那么多是非,骗爸爸说自己打碎的杯子是保姆姨姨打碎的,还骗成功了,对于她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所以才想要和自己的妈妈分享。
洛诗一听盛嘉煜的话,便也猜了个大概,对九九道:“做错了事不要逃避,更不要怪在别人头上,知道吗?”
九九听到盛嘉煜叫自己大名就吓愣了,她前一刻还得意洋洋,后一刻便吓成了一个缩头缩脑的小兔子,嗫嚅着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洛诗摸了摸她的头,道:“知错就改,是好孩子。”
盛嘉煜载着二人到了墓园,盛嘉煜先去旁边花店买了一束小雏菊,这才进去。
洛诗牵着九九的手跟在后面,天气本来就阴沉,此时此刻起了风,旁边的绿化带里叶子被吹得簌簌作响,盛嘉煜带着她们上了几层台阶,往右走,绕过几座坟墓,停了下来。
墓碑上刻着盛母的名字,照片嵌在上面,是盛母年轻时候的模样,微微笑着,眉目确实与虞小藜有些相似,但是气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洛诗盯着墓碑看了好一会儿,盛嘉煜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碑前,道:“妈,今天我带九九和诗诗来看你了。”
自从回来后,盛嘉煜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现在忽然听到他叫自己诗诗,洛诗愣了愣,低头看过去。
盛嘉煜笑了笑,抬头看向洛诗,“有什么想和妈说的吗?”
洛诗稍微后退了两步,朝着盛母鞠了三个躬。
但是却并不知道说什么。
九九伸手去碰花,盛嘉煜将她的手拿开,朝她摇了摇头,九九便朝着盛母的墓碑道:“奶奶,你也喜欢花花啊?”
洛诗被她这一问逗笑了,九九又接着道:“我也喜欢,下次我给你带花花过来。”
盛嘉煜摸了摸她的头,九九笑得见牙不见眼,洛诗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身抱过九九,道:“我先带九九走了。”
说起来,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去看过自己的父母了。
盛嘉煜道:“你是不是也想起你父母了?”
洛诗回过头,眼睛红红的,盛嘉煜默然,也站了起来,道:“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
盛嘉煜还是跟了过来,“我不进去,他们不想见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洛诗又沉默了,盛嘉煜便当她是默许了,打开了车门,九九仰着头问道:“我们要去见外公外婆吗?”
其实盛嘉煜这几年都是去看过洛振锋和虞小藜的,这两人都已经离世,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活着的人给自己一个安慰而已。盛嘉煜也没觉得自己做慈善是一件多么值得吹嘘的事情,因为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救赎。
洛诗空着手进了墓园,盛嘉煜站在花店旁边,买了两束白玫瑰,交给九九,让九九跟过去,自己则在后面远远看着,九九抱着两大束花,渐渐跟上洛诗,洛诗听到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到九九抱着花,忍不住笑了笑,将花接了过来,牵过九九的小手。
她是故意不买花的,无论是洛振锋还是虞小藜,似乎都并不喜欢花,而她又是临时起意,没有准备别的东西。
虽然有几年没来了,但是洛诗还是清楚地记得虞小藜墓地的地方,而洛振锋就葬在她旁边,洛诗找到位置,却发现那儿已经放着一束风信子了。
还有谁来过?
邱淑贞?洛白?
说起来,自从荣乐破产后,洛诗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当然,洛诗倒并不会担心邱淑贞,只是洛白——他当初进了娱乐圈,但是自己也没怎么关注娱乐圈,娱乐报纸上也没见到过他,外头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广告什么的。
她没有联系过他,他也从未联系过她。
洛诗将白玫瑰放了上去,道:“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对不起,到现在才想起来看你们,女儿不孝。”
她将九九往前拉了拉,蹲了下来,笑道:“这是九九,是我和……盛嘉煜的女儿,她都这么大了呢,很可爱,如果你们还在的话,肯定会特别喜欢她的。”
九九当然听懂了妈妈在夸自己,也甜甜地叫道:“外公外婆,我是九九,我以前没有来看过你们,对不起哦。”
听着九九清脆的童声,洛诗不禁莞尔,她拿出纸巾,擦了擦墓碑,又和洛振锋和虞小藜说了几句话,交待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刚刚在盛母墓前她说不出什么,但面对自己的父母,她话也稍微多了一些,九九偏着头半懂不懂地听着她,时不时还插一两句话,洛诗苦笑不得。
“好了九九,我们回去吧。”话一说出口,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已经下意识地把盛嘉煜那儿当家了。
九九倒是没在意,兴高采烈地拉过洛诗的手往外走。
盛嘉煜在车里等她们,见她们过来,他挂掉了电话,洛诗开了车门带着九九坐进去。九九道:“妈妈,我想买小黄人公仔,爸爸你带我们去商场好不好?”
盛嘉煜道:“好。”
九九兴奋地搓着小手,要是往常她说要买公仔,盛嘉煜一定会说她已经有很多公仔了,买那么多做什么,虽然她家并不差这点钱,但是九九的玩具确实很多了,盛嘉煜又是个推崇极简主义的,每次看到九九房间堆在墙角的一堆公仔他就头疼,恨不得将那些小东西都扔出去,奈何自己女儿喜欢,下次还是不要带她去买了。
九九坐在洛诗怀里,玩起洛诗的头发来,这三年来洛诗并没有再将头发留长了,一直都是齐肩的长度,九九道:“妈妈以前的长头发呢?”
洛诗想起自己离开时,站在垃圾桶旁边剪掉了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不免又伤心起来,只道:“剪掉了。”
“为什么呀?长头发就可以编辫子了。”
可怜的九九,做梦都想像幼儿园的其他小女孩一样扎两根小辫子,戴上漂亮的发卡和蝴蝶结,她在照片里看到的妈妈有那么长的头发,她羡慕死了,妈妈居然剪掉了?
洛诗道:“妈妈是大人,大人不用编辫子的。”
“这样哦。”九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那妈妈我可以留长头发了吗?”
洛诗笑了笑,“当然可以。”
“那妈妈会帮我编辫子吗?”
洛诗无奈地道:“可以啊。”
盛嘉煜在商场前停了下来,洛诗带着九九去儿童区买了几套新衣服,又买了两个公仔,一个小黄人一个泰迪熊,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别人瞧见这么漂亮年轻的妈妈和这么可爱的女儿,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时忽然有人闯了过来,洛诗一个没注意,九九被撞翻在地。
那孩子自己也摔倒在地,洛诗过去将九九扶了起来,正要扶那小孩,忽然听到一阵高跟鞋登登登的声音,洛诗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跑了过来,将小男孩一把抱了起来,一边抱一边骂道:“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坏了我家小孩你们可赔得起?”
洛诗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这才仔细看了那女人几眼,越看越觉得眼熟,那女人也在看她,不一会儿,那女人惊叫道:“洛诗?!”
相较之下,洛诗的反应就很冷静了:“宋昭。”
洛诗看了眼这男孩,六七岁的模样,长得虎头虎脑的,一点没有宋昭的秀气,想来也不是宋昭的亲生孩子。
“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盛太太的宝贝女儿。”
九九还没弄懂怎么回事,盛嘉煜和宋昭彻底断绝关系之后,宋昭便再也没来过他家,九九自然没见过她。
“妈妈,这个阿姨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洛诗瞬间温柔下来,道:“嗯,我们先回去吧。”
说完她牵着九九要往回走,宋昭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站住、!”
洛诗侧过身,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怎么?还有事?”
“你和盛嘉煜怎么回事?你不是离开C市了吗?你又回来做什么?”
洛诗嗤笑了一声,道:“宋昭,我记得你和盛嘉煜已经没关系了吧,既然如此,那你还管我们做什么?”
宋昭道:“你不是恨死盛嘉煜了吗?你还回来?哈哈哈,盛嘉煜害死了你爸,害得你们荣乐破产,你居然还能原谅他,洛诗你可真是比我想象的大度呢!”
九九虽然听不懂宋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站出来道:“不许你说我爸爸妈妈不好。”
宋昭挑眉,“你这小孩儿,你妈妈不要你你还这么亲她?”
“你乱说,我妈妈才不会不要我!”这也是说到九九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了,虽然现在他们一家人看似好好的,但是九九还是担心洛诗会像上次一样离他们而去,说着便眼眶都红了。
洛诗拍了拍九九,道:“别听她乱说,我们先走吧,爸爸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九九点了点头,转过身要走,忽然她兴奋地挥了挥手,喊道:“爸爸,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