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人还是挺守规矩的,听到临时吹响的牛角号之后,不到半个小时,该来的人就都来了。还有一些出门办事的,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也让家里人作为代表,赶到了广场上面。
兰香见人到齐之后,便拿着一个手提式喇叭,用沉重的声音说:“这几天,咱们寨子里面发生了一件大事,兰昆、兰水、兰旺、兰根家里的孩子一夜之间无影无踪。就在刚才,绑匪打来了电话,说他们是因为接到了寨子里某人的通风报信,知道大家发了一笔横财,所以绑走孩子,让大家把金条拿出来一半,作为四个孩子的赎金!”
“我想问一问,到底是谁把寨子里分金条的事情说出去的!是谁?!”兰香声音忽然尖利起来,似乎非常的生气。“闷声发大财不好吗?为什么要到处给寨子外面的人讲呢!都他娘的吃饱了撑的?是不是觉得金条来的太容易了?”
在兰香的喝骂之下,不少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跟兰香扫视全场的犀利目光相对视。
我一直看着广场上的众生相,心里头对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这个歪点子暗暗得意。我就知道寨子里分到金条的人,肯定不会守口如瓶,估计至少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会跟寨子外面的亲戚朋友显摆。当然,他们肯定不会说这是绑架勒索得来的金条,只会说是兰香送给大家的。
兰香发完飚后,歇了几口气,然后接着说:“这些金条是咋回事,大家心里清楚!如果大家还是不清楚,潘大富,你站出来,跟大家讲明白!”
我故意装出害怕兰香的样子,小声说:“不是彩礼钱嘛,还问我干嘛。”
“潘大富,你给我出来!”兰香一声尖叫,我乖乖的走到她的面前。她把手提喇叭塞到我的手中,逼着我说话。
我举起喇叭,左顾右盼,然后被兰香从后面踢了一脚。围观的人顿时小声的哄笑起来。
我假装生气了,忽然放开喉咙说:“寨子里的诸位父老乡亲!我就实话说了吧,这次我从兴州开车带过来的180根金条,价值1550万,是用来赎回被兰昆他们几个从广寿强行带回来的那个孩子的赎金!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跟兰香好上了,兰香这么漂亮温柔,我很喜欢,所以那些金条,就当是我送给大家的好啦!”
兰香一把夺过我的喇叭,有些生气的骂我:“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让你说金条的事情,你扯上我干嘛!”
我抱头躲到德利身后,大声辩白说:“我就是跟你好上了嘛!寨子里面就你最漂亮、最温柔!”
原本挺严肃的会场,被我这么一搅和,很多人又会心的笑了起来。他们都觉得我这是深度中蛊的征兆,看样子以后是要被兰香吃定了。兰香漂亮是肯定的,温柔跟她沾边吗?
兰香举起喇叭,再次开口说:“我在这说句不中听的,这些金条是兰昆他们几个冒着坐牢的危险给大家挣回来的,对不对?”
兰昆等人面色激动,纷纷点头。有几个比较公道的老人也点头,表示认同兰香这个说法,但大多数人却是默不作声。
兰香语重心长的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四个孩子救回来,对不对?那些绑匪既然知道咱们的底细,人家明说了就要90根金条,那咱们只能一起凑了!就算交出去90根,咱们还剩90根呢,等于是拿出一半来替兰昆他们赎回孩子。大家可不能忘本啊,这金条本来就不该我们得,现在拿出来一半,是在替寨子消灾啊!”
兰香苦口婆心,正的反的话全都说遍了。等她放下喇叭,丢了孩子的兰凤第一个站出来说话。“香姐,兰昆他们是替我去广寿找孩子的,我愿意把你单独给我的那四根金条全部拿出来!”
“好!兰凤愿意拿出一半的金条。我手里还剩下十根,这次愿意全部拿出来,现在只要再凑出七十六根,就可以了!”兰香大声的鼓励着人们。
一个老汉站出来说:“我愿意跟德寿家合起来出一根金条,剩下的另外一根,我们自己分就成。”
陆续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出来,他们自行的两两结合,其中一家把金条拿出来,另外一家则将保有的匀一半出来。
然而,团结和谐的场面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香姐,领了金条的第二天,我就去市里的银行换钱了,我儿子着急买房,正好把钱用了啊!”
“香姐,我那亲家母长期住院,家里欠了一 “香姐,我家那个兔崽子,不学好,在外面欠了一 我听着人们向兰香解释和辩白,心里又是一阵冷笑不已。这正是我最想让兰香看到的一幕!这些不想拿出金条的人当中,或许有那么几个确实已经用掉的,但我可以肯定,绝大多数人一定是把那根金灿灿的宝贝藏在了家中某个隐秘的地方!他们不过是在找各种听似窘迫无奈的理由借口,来掩饰他们变得贪婪的内心而已!
我看到兰香的脸色渐渐的变白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痛苦和失落。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很残忍,就像是拿着一把无形的刀,狠狠的在兰香心口上捅了几下。但我就是要让她清醒的知道:就算你把一颗心掏出来给别人,但在真正的利益面前,贪婪和无耻总能占胜道义和良知。
用两箱本来就不属于我的金条,亲眼见证一下人性的迅速蜕变,我觉得这钱花的真他么值啊!
最终,只凑出来了50根金条。
兰昆等人面如死灰,看着寨子里面的人的眼神,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仇恨和悲哀。
兰香看着我,似乎随时想要拔枪。
广场上静悄悄的,陷入到了一种极度尴尬和焦躁的氛围,就仿佛是一大堆在烈日下面暴晒了很久的干草,只要稍微迸发一点点的火星,可能就是熊熊大火。
我知道,伤疤撕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往深了撕,肯定要出人命。
正当人们不知如何收场时,忽然一个清脆的童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阿爹,我们回来咯!”
原本呆若木鸡的兰昆,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手里拿着一把木头手枪乐颠颠的跑到面前时,才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去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你个王八蛋,这几天跑哪里去了!”
“是一群叔叔带我们去后山玩了啊!”兰昆的儿子转身,指着后面跟随而来的一队身穿防护服的精壮大汉。
彭进虎手里拿着一把上了弦的大号猎鲨弩,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脸上涂了迷彩,手里拿着各种防暴器械的十一名队员,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自动分开的人群中走过来,杀气腾腾的站在了我的身后,将我保护起来。
兰昆再笨,看到这个场面,也明白是我操纵了整件事情。
他把孩子送到人群中,然后黑着脸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他妈敢耍我们!我要跟你拼了!”
我一改刚进场时的胆怯心虚模样,挺直了身板,露出不屑的目光,对他说:“你不服是吧?就你这种的,真不够我收拾。实话给你们说,这几个娃娃,就是我让手下从寨子里面弄到后山藏起来的!你们四家丢了娃的,如果心里觉得有火气,没关系,一起来跟我打,别留手!”
我向前迈开几步,站在了场地中间,一脸蔑视地看着兰昆、兰水、兰旺、兰根四人。
人群中发出巨大的喧嚣声,大家看着我和我身后十二个健壮魁梧的汉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兰昆等人受了我的羞辱和刺激,嗷嗷叫着朝我冲了过来。我一个飞身侧踹,将兰昆直接踢得离地三尺,然后倒在远处的人群里面。我扬起拳头,左右开工,毫不留手地对另外三个人展开了狂风骤雨一般的猛烈击打。
不到三分钟,所有人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我看着兰昆等人,冷冷的说:“你们不是藏着真家伙吗?谁敢掏出来让我看看!”
兰昆等人不敢与我正视,到最后也没有把手枪拿出来。
我指着兰昆等人破口大骂:“一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真以为会扣扳机就能横着走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在这个边境山寨里面,如果不是上面的人睁只眼闭着眼,就凭你们私藏枪支这一项罪名,都得去蹲大狱!竟然敢开口问老子要五千万的赎金,你们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国境线那边,我只要掏个两百万的悬赏,信不信马上有一群亡命徒偷越国境来寨子里杀你们一个鸡犬不宁!”
骂完了兰昆等人,我又指着人群中有些找借口不愿意拿出金条的鼻子,继续大骂:“你们的良心呢?都特么的被狗吃了吗?兰昆他们四个当初冒了多大风险?他们的孩子出了事情,你们就忍心藏着金条坐视四个孩子被坏人撕票?”
兰香见我差不多把整个寨子的人都骂了一遍,急忙来拉我,希望我适可而止。结果,我转身又指着兰香的鼻子开骂:“你这个女头领,也是混蛋!兰昆他们知法犯法的乱整,你怎么不马上制止?居然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替他们背锅!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这种家长式的管理方法,根本就不合适!要不是看在你成了我的女人的份上,你们整个山寨所有人都别想好过!真当老子那些金条是大风刮来的?”
我把心里这几天积压的所有怒气全都骂了出来,顿时觉得一阵酣畅舒服,就好像大热天的灌下了一瓶冰镇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