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笠完全是无意的,这难道不可以原谅吗?林黎忽然感到,林笠不愧是个聪明人,他先隐瞒起来的做法不能不说是明智的。尽管谁都知道小丽的妈妈是个柔和宽厚的人,但由于女儿受伤而使女儿受到巨大痛苦的时候,谁能保证她对肇事者不采取什么手段呢?小丽是她唯一的心爱的女儿,而且受伤的地方又是宝贵的眼睛!
有一件事,林黎记忆犹新:去年他家院子一个男孩玩皮弹弓,不小心擦伤了一个伙伴的眼睛。子弹只是用纸折成的,那受伤的眼睛没几天也就恢复正常了。
可当时,那受伤的孩子的母亲闹得多么凶啊!又是吵,又是骂,搞得天翻地覆,还去上海看,去广州检查就花了好几千,还说以后出现后遗症仍要肇事者的家长负责……
显然,对于这些林黎也都是考虑过的,而小丽那只眼睛的伤势无疑要严重得多。如果林笠承认是自己闯的祸,那接踵而来的一切他抵挡得住吗?眼睛,是谁也赔不起的。尽管自己的家庭不缺钱!
林黎猛然又想起昨晚在桥洞里林笠对他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地毛骨悚然。要是我把真相说了出去,而林笠真的一口咬定石子是我掷的,我就是浑身长着嘴,能说得清楚吗?按林笠平时的表现和影响,人家一定相信他而断然不会相信我的,到那时,嘿!你吃不了兜着走天哪!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就想这样冒冒失失地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是的,我太过于自信了。真象林笠曾对我说过的“那是成不了气候的”。既然我和林笠都已进入了“安全地带”,何必再这样惊慌失措呢?不能说出去!不能说出去!必须守口如瓶!
而此时,我正默默地望着二楼的窗口,心里只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小丽的眼睛能尽快治好!也许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轻松些。伫立了许久,我慢慢地转过身,准备回家去。
突然,我看见在前面不远处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我大吃一惊,那人竟就是林黎。
“你是来跟踪我的?”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腔调对哥哥说话。
“不……我只是来看看小丽……”
“你想说出去的话,你就说好了!”
我说完,和林黎擦肩而过,自顾自地走了。林黎跟了上来。不知怎的,他伸出手捏住了我的手,捏得那么紧!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第二天下午,预备铃响过以后,我才溜进教室。一看课程表应该是你妈妈的语文课,我的心里七上八下。
谁来给我们上课呢?小丽的妈妈——李老师显然不会来了。她得在医院里陪伴小丽。
同学们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他们都希小丽的眼睛能早日痊愈,李老师能继续来为他们上课。同学们很喜欢上她的课。
上课铃声响了。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啊,李老师!李老师给他们上课来了!
同学们多么欣喜啊,但片刻,这种欣喜就烟消云散了。只有两天工夫,李老师显得多么憔悴,多么苍老!尽管她像以往一样踏着铃声走上讲台,但她的步履得那么沉重;尽管她努力想露出平时人们熟见的微笑,但都没有成功。她无法掩饰内心的忧伤和痛苦。
啊,李老师……
在同学们的心目中,李老师从来就是欢乐的使者,美好的象征。她虽然已是四十岁的人了,但显得那样年轻,一头熨烫得十分自然的短发,一身端庄大方的西装。不论她漫步在校园还是走上讲台,步子总是那么轻盈,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她写得一手工整、漂亮的楷体字,一堂课的板书,就像事先计算好似的,正好写满黑板,那匀称的布局就象是一幅匠心独运的书法作品,常常害得值日生犹豫再三才把它擦掉。她朗诵课文的声音更是柔和动人,同学们都说,她完全可以到电视台去当一名播音员。
她待人亲切和蔼,同学中谁也想象不出她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样子。有谁在她的课上迟到了,迟到者总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但她从不训斥,总温和地说:“我知道你是不愿意迟到的,一定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吧?好,坐到座位上去吧。”
有谁的作业没有完成,她总及时地找到那同学,耐心地说:“你有什么地方没听懂,是吗?我把课堂上讲的再给你讲一遍……”谁有了苦恼,谁家发生了什么不幸,都愿意向她倾诉.她除了给予安慰和劝导外,有时还会陪着学生一起落泪……
是的,她爱她的学生,她用她满腔的爱给同学们以慈母般的温暖。同学们都暗暗地模仿她。模仿她写的字,模仿她朗读课文的感情、声调,模仿她宽厚真诚的为人;有些女同学甚至模仿她走路的姿态,模仿她的发式、衣服……
在她上课的时候,同学们总是那样认真,那样安静,即使再调皮的学生也会变得安分守己。在课堂上,是听不到她说诸如“静一点”、“不要做小动作”此类多余的话的,同学中谁也不忍心干出任何使她感到不愉快的事情。
同学们以同样的爱回敬着自己的老师。这师生之间的爱是如此沟通,如此和谐!就像阳光和花朵一样,阳光给花朵以温暖,花朵为阳光展开笑靥。
可现在,教室里静静的,静得好像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同学们一个个仰着头,他们多么希望老师能像往常一样,用她那亲切的目光和他们进行一堂课开始时的感情交流啊!
可今天,她的眼睑始终低垂着,她没有抬眼看同学们,只是轻轻地干涩地说:“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请把语文书翻到第189页,今天上《岳阳楼记》……我先把课文朗读一遍……